顧白水做過一個很古老的夢。

    夢裏的他是一個小宗派的弟子，格孤僻，不喜與同門來往，是遊離於世外的獨行者。

    丹藥聖兵和典籍法寶，對此人毫無吸引力，他醉心於天地自然，對花草樹木格外癡迷。

    正如他自己道號：天林子。

    對天林子來說，諸天大道都在草木自然之中，在世間修行的終點，就是養育出一株演化天道的超草木。

    種花得花，種樹得樹，同門弟子刻苦修行時，天林子在給草圃裏的花草澆水，宗派演武排名之際，他在給後山的果樹除蟲。

    春去秋來，寒暑替，在這個紛紛擾擾，爭鬥不停的修行界，天林子不聞窗外，世在深山老林中，一晃便是千年歲月。

    也是在滿千歲的一天，天林子從一位砍柴人的手裏買下了一段枯死的木頭。

    建木神帝的傳奇一生，在那一刻才剛剛開始。

    天林子從山裏走到了紅塵中，他背著一黑漆漆的木頭，逐一拜訪名山聖地，尋找各種“枯木逢春，老樹發芽”的仙家手段。

    他認定手裏的枯木，就是自己一生追求的東西。想將這塊枯木救活，使其生發芽，孕育出獨一無二的道果。

    或許一株不死藥能行？

    天林子想試試，找上了有不死藥傳承的聖地。

    但世人隻覺得他瘋癲了，想從各大宗派聖地的手中，求得傳承萬年的不死藥，這不是瘋了是什麽？

    各大聖地將他視為晦氣的乞丐，拒之千裏，掃出門外。

    天林子本老實本分，誠懇待人……但經曆了四壁，苦求無果之後，他開始變態了。

    一年冬夜，

    聖地的不死藥被神人走，三位太上長老追殺萬裏無果而終，引起了修行界的軒然大波。

    幾十年後的南域，

    武皇朝的不死藥被神修士洗劫，五位皇祖破死關把南域翻了個遍，最後卻都重創鎩羽而歸。

    又過了幾百年，

    第三位害者出現了，然後是第四位……

    天林子的一生得到了五種不死藥，但卻沒有一種能救活枯木。不死藥隻能讓枯木停滯在發芽的階段，再就沒有辦法了。

    “或許，這枯木本就是不活著的東西……和那些不死藥相反……”

    天林子自此失蹤了，消失在濃霧繚繞的山脈中，沒人知道他去了哪裏。

    這一走，是五千年。

    五千年後，一棵通天徹地的巍峨神樹，出現在南域的原始古林裏。

    樹名「建木」。

    建木神樹無窮之高，即便在南域海岸遙，也能看到雲層中樹冠的廓。

    建木穹頂，棲息著一尊至高無上的建木神帝。

    從那以後，建木聖地在神樹的庇佑下開枝散葉，生生不息。

    “沒人知道天林子是怎麽帝，也沒人知道他到底是怎麽救活那棵枯木的……除了祂自己之外，曆史沒有那五千年的故事。”

    顧白水知道。

    他是夢裏的親曆者，那五千年發生了什麽，他知道的一清二楚。

    “天林子帶走了種不死藥，用了很多年的時間，讓枯木複蘇產生靈智……然後，讓樹靈奪舍不死藥，移花接木……代替為新的不死藥。”

    這就是所有的故事，天林子走出了一條沒有人走過的路，祂帝了，建立建木聖地，然後頤養天年，壽盡而終。

    再後來，建木神樹開花結果，矗立在南域核心很多年。

    某一代，一隻長生蟬飛進了建木聖地，附在了神樹上。

    一夜紅瘋漲，建木聖地無人生還，那棵有史以來最大的神樹，也不見了。

    ……

    “原來是你。”

    顧白水抬眼看著夢星河：“你混進了建木聖地，寄生在神樹上，然後伺機背叛，毀了那裏的一切？”

    夢星河卻搖了搖頭：“不，我什麽都沒做過，隻在建木聖地很認真的生活了一輩子。”

    顧白水皺了皺眉，反問道：“什麽都沒做，是什麽意思？”

    “字麵意思。”

    夢星河木著臉，眼神莫名的解釋道：“和林清清師妹一樣，混進夢宗，為了觀察記錄《大夢典》和你那個師兄。一輩子生活在夢宗，直到夢宗毀滅，不需要做別的事。”

    “夢宗滅門是我和知天水的手，那晚我們放過師妹一條命，僅此而已，不算背叛夢宗。”

    “加宗門，隻為了觀察記錄，師妹是如此，我也是如此。”

    顧白水眼簾微，明白了夢星河的意思：“所以你混建木聖地，為了觀察記錄那棵神樹？”

    “是。”夢星河不否認。

    顧白水安靜的想了想，心中又是一。

    “建木神樹……是師傅的？”

    夢星河沒有回答，但他的表已經默認了這個事實。

    建木神樹，不死藥，長生弟子，紅瘋長……這些字詞聯係在一起，很難不歸咎到某個老人的上。

    特別是顧白水知道了長生樹後，他就更能理解建木聖地存在的意義是什麽了。

    一座試驗地，為了創造長生樹做的實驗，建木神樹，可能是師傅提前準備好的容。

    顧白水想通了前後因果，也沒什麽驚訝的緒。

    他習慣了類似的故事，目前看來沒太大新意。

    “你和知天水毀了夢宗，所以建木聖地是知天水和林清清毀的？”

    夢星河搖了搖頭：“沒人手。”

    “哦？那是為什麽？”

    夢星河沉默了一會兒，然後說出了四個字：“自相殘殺。”

    “建木聖地毀於自相殘殺，那天晚上建木樹開花了，紅花漫天凋零，樹枝發瘋漲，建木聖地的人就都瘋了……它們自相殘殺，沒有活口。”

    “我是唯一的幸存者。”

    夢星河很確定這一點，因為那天晚上隻有他一個人見證了那讓人靈魂栗，骨悚然的一幕。

    朦朧的月下，紅如雪淹沒了建木聖地，所有建木弟子在紛飛的絮中，撕咬著彼此的。

    如此，老人也是如此。

    黎明到來的時候，骨已經堆積山，隻有他一個人還站著，還活著。

    “那你是從哪兒來的呢？”

    夢星河的表有些困：“你從哪兒學的樊籠神？”

    顧白水沉默了許久，然後聳肩笑了一聲。

    “自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