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要跑了。”

    深淵邊緣，隔著一片森林，姬家主抬起頭，默默的說了這樣一句話。

    “嗯，我知道。”

    林中道人應了一聲，沉默片刻，出一隻手，放在了自己空的膛上。

    祂覺不到自己心跳的聲音。

    這說明……徒弟和那東西真的做到了，明修棧道，暗度陳倉，自投羅網落陷阱，卻在最後也保留了釜底薪的果決和謀劃，他們折斷長生樹，挖走了菩提心。

    在這一日，

    長生大帝……跌落帝境。

    “我早該想到的。”

    道人無奈的歎了口氣，眉宇之間有著一埋怨和惆悵。

    另外三人沒有聽懂，隻以為是長生失策了，被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徒弟反咬了一口。

    但其實，道人並不是很在意這個結果。

    白水該有這個膽氣，那小子從來都不是一個認命、省油的燈。

    不過從進山的那一刻起，顧白水的目標就隻有長生樹，這小子大概率還是從他大師兄那裏聽到了一些。

    一些關於長生的。

    當然，這些也都不是道人惆悵的原因。

    他發愁與此無關，與境界掉落和地崩塌都沒有關係。

    地早晚會塌的，不然下麵埋的東西怎麽出來？

    境界掉不掉也沒什麽關係，重修就是，道人心裏的每一條路都通往帝境，每條路的盡頭，都是長生。

    “但狗娘養的……那蔫頭腦的老樹，就這麽等不及，這麽想死嗎！？”

    道人還是沒忍住，了句口。

    長生樹是自殺的。

    黑水覆蓋的時候，老樹自己了結了自己漫長的樹生。

    它先走了一步，趁著自己老主人回家之前，給了祂一個忍不住罵人的驚喜。

    嘎嘣一下，死的格外痛快。

    長生大帝能理解山崖上的老樹為什麽會做出這種事，因為過去的幾萬年裏，老人都在樹下乘涼喝茶，長生樹能讀心，老人不設防，所以那棵樹知道長生大帝的絕大部分……知道祂準備了無盡歲月的完整計劃。

    等老主人最後一次回來的時候，老樹就計劃著去死了。

    它隻需要一個合適的機會，一個完的理由，有人能闖進區裏，找到自己，然後砍死自己……老樹就一定會把脖子長，幫它手。

    “唉~失態了。”

    道人長長的吐了口氣，平複下自己罕見意的心境。

    他不隻是惋惜在這最後一段落幕時代，最後一個宏大計劃上演的時候，沒有一位真正的老友在邊見證。

    更惋惜的是……

    “老子在那樹的上塞滿了世間所有的不死藥，一晚上，都他媽沒了……都他娘的被走了……”

    “你說，你說這合理嗎，這合理嗎？”

    道人再次失態，扯著姬家中年人的領，咬牙切齒的質問著。

    中年人微微沉默，不聲不響，抹了抹唾沫飛濺的臉皮。

    “……”

    “咳咳~”

    道人尷尬的咳了一聲，拍了拍中年人的領：“我就隨便問問，沒你啥事兒。”

    菩提心失，脾氣稍稍大了點兒……和自己本來的臭脾氣絕對沒關係。

    瑤池站在一旁，默默無聲，看著眼前一切的發生。

    普化天尊抬著頭，看著深淵裏的那條天水逆流，三個渺小的人影逐漸遠去。

    好像，還真能走。

    一念至此，普化天尊的餘看向了那個青道人。

    道人也抬起了頭，目幽然沉靜，著遠方，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讓他們走？”

    姬家主側了側頭，語氣平淡，表漠然。

    祂們這些老人都在這裏，如果不想讓某件事發生，那就沒有發生的道理。

    “走唄，不然留他們有什麽用？”

    道人很看得開，無所謂的擺了擺手。

    這盤棋，其實他還是賺的，賺了很多，長生樹死生沒那麽重要，重要的是他得到了很多的“容”，很多的“白水”。

    本上沒出問題，就不會對計劃產生影響。

    道人唯一手幹預，是讓山裏的老蘇醒，阻止蘇新年來。

    白水很珍貴。

    “讓他們走，沒問題。”

    長生笑瞇眼，像一個詐的小老頭兒，“但去哪裏，我幫他們選好了地方。”

    片刻後，

    林子裏的姬家主抬起一隻手，虛抓向天水逆流的盡頭。

    無聲無息，天水停滯。

    一條恐怖的虛空流衝進了天水河裏，空間法則紊破碎，把整條河流都引了一個未知的黑暗隙裏。

    隙的盡頭，有一座黑暗封的森林。

    森林裏，棲息著很多奇怪巨大的影子。

    姬家主把那三個家夥都流放進去了，按照道人的意思，需要一段時間才能出來……當然，也可能永遠都出不來了。

    ……

    樹林安靜了下來。

    瑤池低垂眼簾，瞳孔深有一抹晦的符文若若現，似乎是在修行，專心致誌，心無旁騖。

    道人沒在意西王母的舉。

    他知道是在研究長生符，給足夠的時間，或許這位悟絕世的帝真能研究出長生符的本質。

    到時候，會發現一件徹底顛覆過去認知的事。

    青道人很期待，那時候的會是什麽樣的表。

    “進山嗎？”

    姬家主又一次問了這個問題。

    普化天尊也在看著天上的神國仙境，裏麵有一座青紫的恢弘帝墓……是祂的房產。

    “不急。”

    道人卻又搖了搖頭，側過頭，看向了樹林外的某個方向，似乎是在等著什麽。

    許久後，一個滿臉狐疑的年輕人走到了這裏。

    他手裏帶著兩件沉寂的，沿著水河，一路向山外走。

    但不知道怎麽得，走著走著河流就不見了，好像山林地貌會變一樣，莫名其妙的來到了這個地方。

    一抬眼，有個穿青的道人坐在石上。

    左右兩側站著幾個影，看不清樣貌。

    模模糊糊中，顧寧洲聽到了道人的聲音。

    “是他讓你來的嗎？”

    “帶虛鏡和雷池，出來找我？”

    顧寧洲的雙眼逐漸茫然失神，喃喃的回答了道人的問題。

    “他說讓我把帝兵帶出山，剩下就不管了。”

    “哦，這樣啊。”

    道人笑了笑，“我這徒弟還真是算無策，滴水不啊。”

    連一麵能監視整座區的鏡子，都被他算計在了掌之中。

    ……

    道人心裏突然有了一個想法。

    既然徒弟已經丟了，不如這兩件帝兵就留給這個複製品。

    而且黃粱裏發生的故事很有趣，他看的很盡興，結局也有些意猶未盡。

    那個故事來到現實又會發生什麽呢？

    道人抬起一手指，抹去了顧寧洲的很多記憶，留下了一段活著的人生。

    “從今天開始，你就顧寧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