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現在開始懷疑你是真是假了。”

    顧白水低下頭，凝視著前的老烏。

    他突然想明白了這件事的詭異之，好像目前所有發生的一切，都隻存在於自己的眼裏，自己能看到的世界。

    老烏剛剛說二師兄是準帝，很危險的準帝，所以它每次都躲得很遠，盡可能不被二師兄發現。

    但怎麽會呢？

    老烏知道蘇新年的存在，躲著二師兄，二師兄自始至終都沒有找到一隻烏的影子、完全不知道它的存在。

    老烏不可能比二師兄的神識更加敏銳。

    所以，有沒有可能……老烏本就不存在？

    它隻存在於顧白水自我的幻想裏，顧白水親經曆什麽，老烏也就能覺到什麽。

    隻有這樣，才能把一切都說得通。

    “我是真實存在的。”

    老烏很確定，它認為自己是活生生的……一隻。

    有自己獨立的思想和覺，有這麽多年死後的記憶，怎麽會是虛假的存在呢？

    顧白水卻微微抬眼，平靜的看著老烏的眼睛。

    “你怎麽證明，自己是真實存在的？”

    老烏愣住了，心中隻覺得一陣荒唐，讓一個人、一隻烏證明自己真實存在？

    這也太荒謬了。

    完全不可理喻。

    但顧白水接著說道：“你沒辦法證明自己是真實的，還是被編造出來的。”

    “就像做夢，人偶爾能在淺眠時意識到自己在夢裏……但夢裏那些被潛意識編造出來的角，永遠不會懷疑自己的真實與否。”

    “你們從本上需要一個存在的邏輯，錨點，所以永遠沒辦法產生懷疑。”

    顧白水抬起頭，看著頭頂無窮無盡的烏，思索片刻，突然笑了起來。

    “你看，那些烏隻能在天上盤旋，什麽都做不了。”

    “有一點你說得很對，我的確是被一個看不見的東西盯上了，但它也隻能盯著我，藏在暗看著，等到一個合適的時機，編造出一個完的假象，讓我思考沉淪，分不清真假。”

    “它的本質，就是混淆真與假。”

    顧白水默默的出手，一把灰蒙蒙的老劍在他的手中浮現。

    劍尖對準天空，朝著烏群的某個角落，割開了一道細微的波。

    一隻烏突然停頓，它的翅膀還在呼扇，但卻從遙遠的天上徑直墜落了下來。

    一道隙從烏的額頭上裂開，風聲把這隻烏平分了兩半。

    最後，烏的砸向了河裏的那塊大石頭。

    “都是假的。”

    顧白水巍然不，一手負劍於後，另一手出平攤開，去試著那烏散落的。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指尖和接不到，像泡沫幻影一樣錯而開。

    老烏睜著眼睛，落下來了。

    羽和掠過顧白水的指尖，“啪唧~”一聲，砸在了三生石上，四濺，摔泥。

    顧白水一不，頓在了原地。

    他的指尖溫熱，點綴著鮮紅的，真實的溫度傳來，讓這個自信的年輕人陷了無言的沉默之中。

    “艸，好像是真的……”

    極其罕見，顧白水失算了。

    “嘎嘎~”

    諷刺的笑聲從風中傳來，老烏也沒忍住笑出了聲。

    但被嘲笑的顧白水隻是站在原地，眼簾低垂，看著自己指尖的。

    許久，他轉過，問那隻老烏。

    “你笑什麽？”

    老烏挑眉反問，“這明明是真的，我還不能笑嗎？”

    顧白水眨眨眼，很認真的說道：“它是真的，也不能證明你不是假的。”

    老烏怔了怔，餘瞥了眼石頭上那泥一般的，漸漸的，它產生了一種不好的預。

    “你……你要做什麽？”

    “不做什麽啊。”

    顧白水聳了聳肩，表示自己很安全，然後……突兀的揮出一劍，砍向了那隻措手不及的老烏。

    “我幫你證明一下，到底是不是真實存在的。”

    “噶~”

    烏驚起，呼扇著翅膀逃向空中。

    但一條灰蒙蒙的線突然出現在了頭頂，從它的額頭上穿過，把這隻老烏分了兩半。

    落地，鮮橫流。

    隻是短短的幾息之間，老烏變了兩半的。

    石頭上安靜了一會兒。

    顧白水慢慢彎下子，把摔兩半的並在一起。

    他看著烏渙散開的淡黃瞳孔，出聲問道：“現在，相信我說的了嗎？”

    “……”

    良久，河邊的風帶來了沙啞的聲音。

    “怎麽會這樣。”

    老烏一半邊的眼睛，流出了茫然的澤。

    它沒有死去，意識依舊存活在之中。

    顧白水直起，在三生石上抬起了頭。

    他隨手丟掉了一多餘的翎羽，扔在河水裏，泛起陣陣波紋。

    “天上的烏或許是真的，但你隻能是假的，這羽也沒什麽用。”

    “真假難分，假死真活，我沒必要分清真假，都當假的砍死就好，這樣就隻有一個結果了。”

    後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顧白水轉頭，看見了一個子從林中奔逃而來。

    的臉難看，麵驚異，後似乎有什麽恐怖的怪撼森林，追隨而至。

    “不是你！？”

    顧姝看見三生石上的顧白水，忍不住喊了一聲：“快走，這裏有一隻長龍首的怪！”

    顧白水聞言一愣，隨後也沒細想，抬起手裏的老劍，豎直落下，砍死了走進河水裏的“顧姝”。

    首分離，染紅了河水，某個子在一臉茫然中死去。

    顧白水隻是歎了口氣。

    “遇到這種危險，來找我做什麽，聰明點都會去找二師兄的。”

    眼前是假的顧姝。

    盡管還漂浮在水裏，顧白水也沒再多看一眼。

    同時，在“顧姝”死去的那一刻，森林裏的震也停了下來，所謂的龍首怪，就這麽突兀的消失了。

    ……

    忘川河邊再次恢複了平靜。

    又過了不知道多久，有一隻看不見的鳥，落在了顧白水的對麵。

    它看著他，沉默著，對視著。

    但顧白水什麽都沒看見，瞳孔隻有一片寂靜的森林……和一個從森林裏探頭，遲疑走出的紅。

    站在岸邊，腳踩著河岸，淺淺的笑了一下。

    有很淡的疏離，也有些不確定的執拗。

    問顧白水：“你是真的嗎？”

    聲音輕輕，糯糯，和以前一樣聽起來不太聰明。

    顧白水卻沉默了。

    他分不清，眼前這是真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