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逐漸靜止，烏雲陡然凝固，

    天上盤旋的烏收攏在了一起，像某種生命的眼球，驚然錯愕，瞳孔急劇收。

    老鳥渾發白，從平淡的明一點點變了刺眼的蒼白。

    它的心底掀起了滔天巨浪，如炸了的貓，再也難以保持外表的平靜。

    “你……你是怎麽知道的？”

    聲音幹沙啞，老鳥終究還是忍不住，對顧白水問出了這個問題。

    這個年輕的長生弟子猜對了，中了老鳥心中埋藏最深的。

    它幾萬年魂心驚，時時刻刻不得安寧，都是因為這個從來無人知曉，黃粱最本的。

    一個超了恐怖的長生之謎。

    “你不可能知道，你從未去過黃粱，”

    老鳥不解的喃喃自語：“你甚至不知道黃粱裏到底有什麽，怎麽可能猜到那件事？”

    “哪件事？”

    顧白水低垂眼簾，無聲的笑了一下：“你是說，那件藏在黃粱下麵的不死帝兵嗎？”

    水波凝固了，連帶著三生石上老鳥的倒影。

    它沉默許久，眼神變得複雜深邃。

    “原來你真的知道……”

    “我自然是知道。”

    顧白水很平靜的說道：“我大師兄在黃粱，早就尋到了那件不死帝兵，他和那玩意兒雖然相的不是很愉快，但也沒發生太大的波折……大師兄從黃粱過去的曆史裏挖出了很多事，包括那件不死帝兵的。”

    長生一脈的三位師兄從來都不是什麽省油的燈。

    小師弟滿世界跑，二師兄在各大聖地打家劫舍，為大師兄的張居正自然也不會遜於兩位師弟。

    他在黃粱裏做了一件事，對外人，甚至對顧白水來說都難以想象的事。

    大師兄逆推河流，翻遍了黃粱的曆史，從如今到幾萬年前發生的事，都窺探了一眼。

    再然後，張居正從曆史的隙裏找到了一個。

    一個關於師傅的，埋在黃粱最本的。

    那天晚上，星辰黯淡，萬沉寂，

    穿黑長衫的青年書生站在一麵無邊無際的糙石磨上，思考了很長很長的時間。

    最終，他選擇給小師弟托夢，講了一句話。

    “師弟，我找到了……”

    ……

    大師兄找到了長生不死的。

    和上萬年前那個生活在黃粱農場裏的災厄一樣，看到了另一麵真實的黃粱，察覺到了長生和……某幾件帝兵之間的。

    “說不定，咱們倆心裏的是一樣的。”

    顧白水低下頭，看著老鳥，輕聲說道：“你可以講講你的那個，我再告訴你我知道的，兩相對比，試一下如何？”

    “正反你都不虧，還可能多賺一個。”

    “噗通~噗通~”

    有一隻鳥的心跳加快了，心鼓猛烈，幾乎要跳出膛。

    盡管沒有心髒這個，它還是咽了咽嚨，免得吐出來什麽異。

    那可是長生大帝啊~

    那個黃粱農場主，恐怖老農的。

    老鳥把這件事埋了一輩子，從來不敢安心的睡一覺，它怕自己一閉眼，就會看見一張笑瞇瞇的老臉。

    老人在夢裏也能出一隻手，握住鳥的脖頸，扯無盡的腐朽深淵。

    對它來說，“知道”就已經是致死的罪孽了。

    “你不敢嘛？”

    “我可是長生弟子，祂是我師傅，我都敢在你的麵前說祂壞話，你怕個鳥？”

    顧白水添油加醋，暗的鼓刺激著這隻老鳥跳的心。

    他知道這隻老鳥是想說的，甚至是很想找一個人，把心裏的倒出來。

    這不是什麽難理解的事。

    如果你是一隻農場裏平凡的災厄，卻在一次偶然的機會，發現了曆史上那個最神最恐怖的老人，祂最重要的。

    世間所有的生命都被蒙在鼓裏，唯有你一個清醒惶恐，低眉噤聲……並且為了自己能安全的活著，把這個憋了一輩子，幾千上萬年。

    自己的命和心底的連在一起，每當念想到一一毫的時候，心就會不自覺的跳。

    死亡影若即若離，一念生死，還有比這更刺激的覺嗎？

    而且，有資格聽這個的人，也寥寥無幾。

    老鳥懼怕直麵長生，但又忍不住去靠近那些世間獨特的長生弟子。

    如果……

    如果能鼓幾個長生弟子，去背叛對付那個危險的老人，自己還能置事外，悄悄旁觀看一場大戲，那就再好不過了。

    這是老鳥心深最骯髒卑劣，也是最讓它興難耐的想法。

    它那顆怯懦猾的心，在此刻展無疑。

    以“空”為名的災厄躲躲藏藏，什麽不敢去做，但它很樂意看著別人去涉險，看著一場曆史罕見的大戲發生。

    ……

    “你知道為什麽要創造出一個黃粱，來飼養我們這些災厄嗎？”

    老鳥的心裏做了決定，抬眼詢問顧白水。

    顧白水想了想，說：“因為埋在地下的黃粱很蔽，與世隔絕，不會被人發現，同時黃粱也足夠大，有飼養災厄的條件和空間。”

    “對，也不完全對。”

    老鳥說道：“更重要的原因是飼養這麽多的災厄，需要一個破碎的世界。”

    “最原始的災厄族群，從世界誕生的初始就已經存在了，我們在混沌中誕生，需要瀕臨破碎的世界本源氣息來發育長。”

    “所以在黃粱，最年的災厄隻能被關在狹小封閉的地方，接黃粱本源的滋養……山、深坑、爐鼎、石牢，這些地方都是提前準備好的災厄誕生地；等到年之後，我們才會被放出來，去到真正的黃粱國度……去工作。”

    “黃粱的曆史有幾段腥黑暗的修行年代，修士沒有係的修行功法，通過祭拜邪神、吞噬走向各種扭曲的修行道路。”

    顧白水默默點頭，心裏聯想到了以前那個墓長生者的故事。

    他經曆過黃粱曆史的某一段黑暗年代，甚至近距離接過一隻四腳災厄。

    老鳥頓了一下，繼續說道。

    “我們這些年災厄存在的價值，或者說在農場裏的工作，就是在那個時代，扮演各種各樣的邪祟魔靈……”

    “禍人間，把修士引到扭曲的修行道路上，然後，吃掉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