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眼看劉二麻子從爬犁上往下搬那大松木箱子，王蘭忙攔住他，然後看向周國、徐海芬，問道：“你們兩口子幹啥呀？”

跑到院門口的金小梅，瞪大眼睛看著四人。

周國看了金小梅一眼，他不認識這娘們兒，不知道應不應該當著金小梅的面說。

“老周！”徐海芬拽了周國一下，道：“那是寶玉他媽！”

“呀！”周國聞言，忙跟金小梅打招呼。

然後，周國一手拄拐，一手指著爬犁上的大松木箱子，對王蘭說：“這一年，跟我趙軍兄弟的不錯。他過完年結婚，我給他隨禮也就那些錢，完了我就尋思給我兄弟買點啥唄。”

這年頭在永安林區，不管是什麼，哪怕是親兄弟，隨禮頂天也就二十塊錢。

要不然的話，屯子人會講究，會說是給辦事的人家擡高禮錢、兌別人。

“這不行！”王蘭明白了周國的意思，但想也不想就拒絕，道：“你花這老些錢，那哪能行吶？”

“嬸兒啊！”這時，徐海芬道：“多錢就是我們一份心意。”

說著，徐海芬一指周國，才繼續對王蘭說：“你看我家老周，特意拄拐上林場買的這大彩電！”

“是啊，趙嬸兒！”劉二麻子也在旁邊爲周國說話，道：“周大哥張羅這事兒好幾天了，今天爲了能把大彩電給你家送來，他早晨都沒坐通勤車，坐我爬犁上去的。”

聽徐海芬、劉二麻子這麼說，王蘭本說不出拒絕的話了，衝幾人擺手道：“那快進屋吧，外頭冷，趕進屋暖和、暖和。”

王蘭也尋思了，反正自己家也要買彩電，既然周國都送來了，還是一片真心實意，那就收下吧。

至於買這彩電花多錢，王蘭想的是以後找機會把這禮過回去。只要兩家不斷來往，那就總有機會。

所以，王蘭就收了這份禮。

見王蘭不再拒絕，周國、徐海芬兩口子也樂呵了，送禮、收禮雙方可謂是皆大歡喜。

可如此一來，金小梅就不樂呵了。

想的是，周國給趙家買了大彩電，那我們家怎麼辦吶？

劉二麻子搬著松木箱子快步走在前面，王蘭小跑著追過去給他開門。

後面是周國兩口子，拄拐的周國走不快，得徐海芬扶著。

最後，是茫然的金小梅，有些懵，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是好。

想了想，金小梅轉就往屯部跑，要打電話到林場和李大勇商量。

劉二麻子搬著大松木箱子進了西屋，這時候解臣、徐春燕都在趙家。

買驢楊玉先回去照顧張援民了，說是等晚上再來趙家吃飯。

看人往屋搬東西，解臣上前幫忙。

在搬著箱子往西屋門裡退時，解臣問了一對面的劉二麻子，道：“這啥呀，這麼沉？”

“大彩電。”劉二麻子的回答讓解臣一愣，從東屋出來的徐春燕也有些懵。

等王蘭將周國、徐海芬兩口子請進來，幾人在東屋坐下，王蘭讓徐春燕準備茶水。

徐春燕端著茶水進屋，就聽王蘭向周國兩口子道謝。

徐春燕聽了一，這才知道是怎麼回事。

忙從東屋出來，到西屋喊著解臣出去。

倆人出門到了院子裡，徐春燕對解臣說：“小臣，你趕開車，咱走！”

“幹啥去？”解臣問，徐春燕說：“先到我家，我給你取錢。完了，你去找你王舅，你倆趕上林場把東西都買回來！”

“嗯？林嫂，那著啥急呀？”解臣道：“我們吃完飯再去呢？”

“還吃什麼飯吶？”徐春燕往左右打量一眼，見四下無人，才小聲對解臣說：“周國給你軍哥把大彩電買來了，老李家買不上，他們不得琢磨買別的呀？”

“啊……”解臣恍然大悟，道：“可不咋地！”

“所以我讓你趕去！”徐春燕道：“嘁哩喀喳給東西買回來就完事兒了，要不再吵吵起來多鬧心吶。”

“行，林嫂，我聽你的！”解臣衝徐春燕一挑大拇指，徐春燕臉上剛浮現笑容，就聽後“汪”的一聲。

徐春燕被嚇了一跳，忙往旁邊一蹦，轉就見青老虎自狗窩中衝出，扯著鏈子衝咆哮：“汪！汪！汪！”

“老虎！老虎！”解臣連忙呵斥青老虎，青老虎略微平靜一些，但直勾勾地看著徐春燕。

“你幹啥呀？”徐春燕瞪著青老虎喝道：“你不認識我啦？自家人也咬！嚇我一大跳，幹啥呀你？”

青老虎甩了下尾，轉鑽回了狗窩。

喝退了青老虎，徐春燕催促解臣說：“去吧，小臣，咱趕走！”

二人上車，往林家而去。

到了林家，解臣在屋外等候，徐春燕進屋取錢。拿了兩千九百五十塊錢，出來給瞭解臣。

這筆錢裡，有一千八是給趙家買冰箱的，剩下的是家買彩電的。

解臣拿上錢，自己開車先回家，拿上自己買電視和給趙軍買錄音機的錢。然後，解臣出門驅車趕往王家。

到王家門口的時候，正好看見王強抱著小王雪從家出來，趙玲在後面挎著籃子。

“王舅、王舅麼。”解臣問二人道：“你們幹啥去？”

“你沒看著嗎？”王強擡手往趙軍家的方向一指，解臣回頭就見縷縷黑煙飄在空中。

解臣恍然大悟，然後把剛纔發生的事和王強、趙玲一說，二人也贊同他們現在就走。

於是，等金小梅從屯部出來的時候，解臣、王強已經乘車走了。

金小梅剛纔的電話打通了，但調度那邊說李組長開會去了。

因爲那兩隻虎，永安林場除了生產車間，其它各個班組都忙。

更忙的是兩個打虎隊，趙軍帶著劉金勇等八人，一路追殺一隻耳。

一隻耳一路直奔西北，幾乎是一刻不停。在這種況下，人想攆上它，就有點癡人說夢了。

而另一隊，以趙有財、李春明爲首，一行十六人從35林班開始跟蹤。

今天李春明不是自己來的，上次來的那幾人，這次也都來了。

這些人有經驗，所以他們兵分幾路，一路掃搜尋，將黑老虎的蹤跡掐得是明明白白。

但到目前爲止，他們看到的腳印還是前天留下的。

於是，趙有財帶隊沿著黑老虎留下的痕跡，一路往東南推進。

一隊向西北，一隊往東南，兩個方向截然相反。

……

十一點剛過，解放車駛進林場，作爲門衛的李如海上前“盤問”一番，就放二人進了林場。

汽車直接來到後勤組外，王強、解臣下車，走進後勤組。

但凡是林場職工，基本都是永安四屯的。十里八村，不認識王大爺的不多。

尤其，這位王大爺還是他們組長的長輩。

聽說王強來了，周建軍忙從辦公室出來。

臨近中午了，王強也不廢話，直接從兜裡一沓、一沓往外掏錢。

彩電五臺，其他三樣家用電各一臺。而五臺彩電，有李家兩臺，王、林、解三家各一臺。

本來李家要買三臺，但現在不用了。買兩臺，他家留一臺，另一臺給分家的李寶玉。

而解臣出來的匆忙，也沒敢管金小梅要錢，這兩臺電視的錢，還是王強給墊的呢。

錢、開票、提貨，一個個大木箱子搬上車。

完事之後，王強、解臣開車到辦公樓前。

他倆稍等片刻，隨著午休鈴聲響起，職工們陸陸續續從辦公樓裡出來。

看到李大勇時，王強從車上下來。

看王強來了，李大勇不由得一愣，隨即跑過來問道：“都置辦下來啦？”

說完，李大勇也不等王強回答，自己走到後車箱旁。看著裡面一個個大箱子，李大勇臉上出笑容。

可就在這時，王強湊到李大勇旁，小聲道：“李哥，出點岔子。”

“嗯？”李大勇一怔，問道：“咋的了？”

“那個……”王強在心裡組織下語言，道：“你家不要三臺彩電嗎？完了吧，就給你買了兩臺。”

“啊？那咋回事兒啊？”李大勇追問：“後勤庫裡不那麼多呢嗎？還能不夠賣啦？”

“是咋回事兒呢？”王強道：“今天一早晨，周國兩口子就上我姐家去了。”

“周國？”李大勇微微皺眉，道：“他好利索了嗎？”

“說是拄拐去的。”王強道。

“拄拐？”李大勇越聽越詫異，問道：“他上家幹啥去了？”

王強瞄了李大勇一眼，然後小聲道：“他給我大外甥買臺電視。”

“啥？”李大勇眼睛瞪大，此時的他腦瓜子嗡嗡的。

這時王強指著後車箱，補充說：“所以……我就先給你買兩臺，完了李哥你看……”

李大勇聞言，沒接王強的話茬，而是走到後車箱前，著擋欄往裡觀。

只看一眼，李大勇就轉回頭問王強說：“收音機啥的，你們都買啦？”

“啊！”王強點了下頭，接著就聽李大勇問他：“那我家咋整啊？”

王強吧嗒下，道：“李哥，這我不來問你來了麼？你是再買一臺電視吶？”

“強子！”李大勇角一扯，道：“給我大哥、給小軍，買兩臺我也行，那關鍵買那麼多給誰看吶！”

以前王蘭總唸叨，家裡有兩臺電視的話，他們那屋放一臺，趙軍、馬玲小兩口那屋放一臺。

再多買一臺的話，難道專給趙虹、趙娜看不？

見王強不說話，李大勇輕嘆一聲，然後衝二人擺手，道：“走吧，咱上食堂吃飯去！”

說著，李大勇又重重嘆了口氣，說：“這個鬧心！”

王強、解臣對視一眼，跟著李大勇到食堂蹭了頓飯。

而他們在食堂吃白菜燉凍豆腐的時候，趙有財、閻書剛等人也聚在一起吃東西。

今天趙把頭出來匆忙，一沒喝白糖水，二沒帶大煎餅。

他們有的，是在林場商店買的頭餅。

吃飽喝足，一行人繼續趕路，趙有財和局裡下來的四個保衛員各帶一組，再次發現黑老虎行蹤後，衆人湊到一起。

“趙師傅。”李春明對趙有財說：“看腳印，我覺這虎過去得有一天了。”

趙有財擡頭向黑老虎離去的方向，他沒有說話。

而這時，閻書剛問李春明道：“李科長，現在咱咋整？”

李春明看向趙有財，道：“趙師傅，你看這樣行不行？讓閻廠長他們先回去，完了咱們五個繼續掐蹤，攆！”

“行！”趙有財點頭，道：“那邊是104，我認識的一個老山狗子在那頂上窩棚戧子。咱攆到天黑，上他那兒倒個宿，完了明天早晨繼續攆，”

聽趙有財如此說，一起跟著來的林祥順就想說話，他有些不放心趙有財。

林祥順認爲趙有財這麼做是犯不上的，你一個廚子，這又不是你分之事，你那麼賣力幹啥呀？

就算打著虎，能給你多錢吶？趴冰臥雪的，上次出完事兒才幾天吶。

可還不等林祥順說話，李春明就接話道：“趙師傅，那要照你這麼說，咱明天中午能掐上新蹤。”

“嗯！”趙有財重重點頭，道：“我估計它百分之八十，是奔兩省界那大崗去了。你們就跟我走，在它過界之前，咱最能堵它三仗！”

李春明他們四個從林業局下來的保衛科員，是在山裡混過的，打獵經驗可是不。

在之前的獵虎途中，四人與趙有財配合得不錯，也見識過趙把頭的能耐，也相信趙有財說的話。

趙有財這麼說，他們真信！

於是衆人兵分兩路，趙有財一行五人繼續追蹤黑老虎，而閻書剛帶著其他人下山離去。

與此同時，帶隊追到54林班的趙軍也停下了腳步。

“不攆了，組長，咱回去！”趙軍此言一出，劉金勇急道：“趙軍，不攆咋整啊？這大爪子再禍害人吶？”

“攆，咱現在也攆不上。”趙軍道：“咱回去好好歇一晚上，明天咱還堵它。”

“你可拉倒吧。”劉金勇道：“咱這麼攆都攆不上呢，還上哪兒堵它去呀？”

“老鬼頭子嶺！”趙軍很堅定地給出一個答案，對衆人說道：“它是讓那個老虎攆出來的，它現在一門往西北頂，它是要回家！”

聽趙軍這麼說，衆人將信將疑，然後就聽趙軍繼續說道：“讓它自己跋扯去吧，我明天直接上它家門口堵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