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廂,攖寧掀開門簾卻犯了難,馬車上除去行李,只余下一丈有余,明笙一人睡都張,更遑論多個。
所幸攖寧不是個在乎面子的,從燕京到瀘州說要三五天,這麼點事兒還不值當委屈自己。從善如流的退下來,蹭蹭蹭跑到前面。理直氣壯地掀開簾子坐進去。
晉王不管在在外,都是表里如一的臭講究,坐的馬車比后面的那輛寬敞了一丈不說,隔絕了外面尚帶寒意的風,車底還鋪著厚厚的狼皮毯,發松人不釋手。
寅時的天泛著青,半日都無,只有西直街上仍點著明亮的宮燈。
他們出發的同時另有兩隊人一前一后上路。
馬車線比外頭更暗,宋諫之閑閑環抱著雙臂,閉目養神,晨風開窗簾,指風大小的隙中泄進一線,朦朦朧朧的照在他側上,人圖莫過于此。
這一方天地靜謐異常,空氣中發酵著令人筋骨發的暖意,攖寧尋了塊寬敞的地方躺下,裹斗篷迷迷糊糊睡著了。
昨晚高興的般夜都沒睡著,眼下一覺睡到了巳時。
是被十一吵醒的。
“主子,再往前三里有個客棧,可以先落腳用頓午膳。”
“好。”
宋諫之打算先微服潛瀘州,若是調查一般的私鹽鹽,遠不必如此謹慎。但七日前,瀘州一縣上奏到京中,言明瀘州鹽場混外勾結葬送了六百余條命,崇德帝召人上京,結果那縣葬在驛館的火海中。
越要封口,越說明背后勢力眼耳通天。
因此,他們一行抄的小路。
敵在暗,我也在暗,剩下只看誰先按捺不住出馬腳。
攖寧前一天喝湯喝傷了,到現在還懨懨的沒胃口,閉著眼躲開外面來的刺目日,翻個趴在狼皮毯上,將臉藏進臂彎里,活像頭埋沙子的呆鴕鳥。
宋諫之抬眸睨著,臂彎里出的小半張臉仍有稚氣的圓潤,睡得臉都發紅,發髻散一團胡堆在頭頂,沒骨頭似的趴在毯子上蹭來蹭去,既沒出息又招人。
他忍住心中滋生的惡念,開口道:“起來。”
攖寧埋著腦袋沒彈,好似睡了。
馬車碾過一個淺水坑,車都跟著搖晃了兩下,還跟只長著吸盤的蝸牛一樣,牢牢在毯子上,分毫未,假的要命。
宋諫之掃一眼,眼尾微勾起道不明顯的弧度,叉著的長微,靴子尖挑上翻出的小圓屁,不耐道:“別讓本王說第二遍。”
“我再睡一刻。”攖寧背過一只手索著把斗篷蒙到自己腦袋上,甕聲甕氣的撒:“就一刻。”
如果是明笙聽到這話,八要心,可后是尊不講面的活閻王。
看一副自欺欺人的沒出息樣兒,宋諫之角浮了抹笑意,斂著眼,不聲道:“錯過這家客棧,晚上幾時能吃飯就不好說了。”
攖寧立時彈坐起來,圓腦袋冷不防撞到車壁上,呲牙裂的捂著額頭,皺一張包子臉,忙不迭的跟上:“起來了起來了。”
面上掛著桃似的淺,左臉印了兩道袖的褶皺,懵懵懂懂的睜眼看他,宋諫之微不可查的手指,而后順從心意了上小蠢貨的臉,狠狠捻了兩下。
攖寧還在發著呆,來不及跟他計較,馬車便緩緩停下了。
晉王殿下長一邁從邊走了過去,攖寧臉上有些發燙,使勁了兩把白凈的面皮,跟在他后笨手笨腳的下了車。
客棧建在山腳下,來來往往的行人不算多。掌柜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子,柳葉眉彎月眼,瓊鼻翹眉目含,瞧人一眼骨頭都要半邊。
攖寧頭頂支棱著個絨絨的糟發髻,臉上還掛了兩道褶印子,眼睛卻一眨不眨的盯著眼前的人姐姐。
在燕京呆久了,這般既風又干練的人兩年多沒見過了。
客棧里只有兩個小廝,都是半大的小孩,頂天也就十二三,全靠掌柜一人里外張羅。攖寧的湊到掌柜眼前,轉著腦筋找話聊,最后只結結的吐出一句:“這邊行人這麼,生意支撐的下去嗎?”
問完險些咬了舌頭,怎麼笨這樣,凈打生意人的算盤,哪壺不開提哪壺。
掌柜沖笑了笑,如春風拂面:“我們在后山圈了片茶莊,賺不得大錢,過日子總歸是夠的。”
“哦…哦,”攖寧呆呆的點下頭,心中卻在想,這張木頭臉這輩子也笑不得這麼好看了罷。
不等再絞盡腦找話茬,就被宋諫之拎著后領子拉到木凳上。
攖寧攥著手里的筷子,一邊等菜一邊眼睛黏在人掌柜上,等人家收拾好桌案回了后廚,才回過神來,小聲跟對面的活閻王說:“真好看。”
宋諫之這才抬眸看向上菜的掌柜,淺淺掃了一眼,視線便落回到攖寧上,從頭到尾細細打量一番,最后落在左臉那兩個指頭印上,低低念了三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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