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他低低笑了起來,邊笑邊止不住地咳:“那我該怎麼辦?你說啊!我該怎麼辦……朝廷有一天想起過我們這些人的死活嗎?你們連假的承諾都不肯給……”
他惡狠狠的抬頭,瞪著那道居高臨下的影:“不過也算公平,我染了瘟疫,方才那位小娘子沾上我的,也逃不了……我這條賤命,也能換‘貴人’一條命,值!”
人群中傳來雜的求饒聲、啜泣聲,宋諫之不為所,只在男人說完后,投去居高臨下的一瞥。
“你最好祈禱無事。”宋諫之聲音并不大,卻暗含著威:“只要掉了一頭發,本王會將你家中人盡數提拿,當著你的面,把他們的一片片剮下來。”
原本,尚有不死心想要上前挑釁,卻被這話牢牢釘在了原地。
“查明哪些人患了瘟疫,與其他人隔開,若有發病的再單獨理。至于他,押到衙門,別讓他死了。”
宋諫之冷冰冰拋下兩句代,便轉離開了。
人群自覺地避讓開,為他讓出條路,生怕惹了這尊閻王。
肯來州衙鬧事的人,十有八九是為了家人謀條生路,沒人真心愿意來送死。
待他走后,廂兵依次查過了疫病況,人群中求饒聲不斷,不愿與家人分開的比比皆是,開口就是‘死也要死在一起’。
但廂兵是州郡守軍,只服從軍令,晉王手握一半虎符是軍中皆知的事,不然衙門怎麼能輕易調兵?
負責巡看的人鐵面無私,有人求饒便橫起手中長槍,一番折騰下來,后面的人都老實了。
難民被分批押往城南的臨時住所。
至于那個男人,幾位差役你推我我推你,磨磨蹭蹭的,沒人敢主上前,最后還是隔得老遠用棒押著人去了衙門。
人群將將散去,姜淮淳就帶著大夫回來了。
他們一路毫無阻礙的進了正堂,姜淮淳抬手去敲臥房的門。
“小妹,開門,我帶大夫回來了。”
攖寧正坐在塌邊發呆,西子捧心一般在左口了又,想讓腔那顆臟變安分些。
早早就把門栓掛上了,聽到傳來的呼聲,拖著兩累到像面條一樣的來到門口,隔著木門喊道:“我先不開門了,這瘟疫離得近也會傳染,大夫在哪兒?我跟他說。”
來的大夫就是攖寧剛來瀘州時,給看診的那位。
他聽到屋里人的話,也意識到了問題的嚴重,遂上前,湊近門板回應道:“老朽在這,王妃現下可覺出有何不適?”
他沒想到,自己之前居然給晉王妃看過診,幸好當初沒說錯話,不然這把老骨頭可要遭罪。
攖寧這才想起號一下脈,兩指一并搭在左手手腕上,邊脈搏邊不忘暗啐自己,方才真是被怪迷了心智。
自小跟在阿耶邊,簡單的脈搏和對癥抓藥都略懂幾分,號完脈,又依次了脖頸和胳膊兒,最后不得不垂頭喪氣的認了命。
時間太短,實在沒辦法判斷自己是否被傳染,只能繼續提心吊膽著。
“現在覺不出來。”攖寧聲音也蔫兒蔫兒的。
大夫將藥箱擺到地上,從里面拿出一張方子,遞給旁的姜淮淳:“瘟疫發病的時間不會超過兩日,現在時間太短,王妃覺不出什麼來。但疫疾發病的順序無外乎發高熱,呼吸困難,而后生斑疹……穩妥為上,您先去藥房抓兩幅去熱的方子吧。老朽醫淺薄,著實沒有治瘟疫的法子,大多靠患病者強健,才能扛過去。”
大夫深深嘆了口氣。
屋里的攖寧也跟著嘆了口氣。
“要說能治瘟疫的大夫,您家中不就有一位?姜老大夫見多識廣,雖無解病藥方,但只憑借經驗,也能判斷出什麼階段該抓什麼藥來抑制病,只要能扛過去,多半是無事的。”
姜淮淳臉發白,他拱手對著大夫作了個揖:“今日有勞您了。實不相瞞,我阿耶去了鄒縣,可家妹的安危冒不得險,我找人去傳個信兒。”
于大夫一聽鄒縣便明白了。
他捋著胡子,拍了拍姜淮淳的肩膀:“事有輕重緩急,瀘溪眼下除了王妃,還有難以數計的難民,何況,他們間有沿街乞討者,安知尋常百姓有誤傳染?姜大夫能抓時間回來是最好不過的。通判接下來,只怕有的忙。”
“多謝您提點。”姜淮淳顯然也是想到了這一層,臉愈發難看起來。
這廂,倆人有來有往的說著話。
那廂,攖寧一拍腦袋突然想起阿耶閑時和講過的事,急匆匆拍了兩下門:“大夫,我記得有個藥草方子,可以燒來預防瘟疫。”
“有倒是有……”于大夫沉道:“細辛、蒼、川芎、甘草、降香,這幾樣草藥,焚燒可預防瘟疫傳染,可這是在房屋和街巷里用的,王妃您這種況,只怕是行不通的。”
"哎呀,不是我。"攖寧小小的嘆了口氣,覺得自己前十六年嘆氣的次數都沒有今天多,補充道:“二哥,你去按照于大夫說的方子抓草藥,在州衙和院里挨著燒一遍,若那條街出現得瘟疫的人,便如法炮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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