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白水合上了偏殿的門，抬抬手指，門閂從裏麵自鎖好。

    以後不會再有山風吹，驚擾到殿的灰塵。

    做完這一切之後，顧白水抬起頭，沿著來時的路繼續向山上走。

    山裏靜悄悄，隻有一個人的影。

    走著走著，顧白水的手臂也開始不自覺的搖晃。

    他低下頭，觀察自己的。

    是長生厄發生了變化。

    雙肩下的四條臂膀如枯枝爛葉一樣幹癟收，最終落在地麵上；

    兩肩上，脖頸兩側鼓起的球也逐漸消融，回到了平整的皮下。

    畸形的三頭六臂被長生厄修正，顧白水的腳步也輕鬆了不。

    它消化了三頭六臂。

    瞳孔深，半明的黃金之路再次登上了一個臺階。

    顧白水倒沒有什麽特別的覺。

    他不是很在意，隻是突然覺得有些疲倦，想盡快走到山頂，休息一下。

    大約一炷香的時間後。

    顧白水來到了琉璃山的山頂。

    但山頂沒有什麽高大的建築，隻有一片遍地青草的山崖，和一座樸素幹淨的老舊木屋。

    木屋前種了很多的花花草草，死了一片，僅剩下小部分頑強的活著。

    這裏，就是那隻仙居住的地方了。

    荒廢了很久，沒剩下什麽人氣。

    顧白水繞著木屋看了看，不出所料，沒有再找到另一隻仙。

    他早料到不會這麽容易的。

    “命運”給顧白水安排了很多機會，但錯過就是錯過了。

    搖聖地偶遇的小仙，是顧白水修行道路上的一塊石頭。

    他本不應該放過那個小家夥，如果不是突然的驚醒和叛逆……顧白水應該把小仙帶在邊，從瑤池帶到渾噩星域，一直把養大，等到突破聖人王境之後，再一口吃掉。

    這是長生會做的事，祂認為小徒弟也應該這麽做。

    但顧白水不想，送走了小仙……就再也找不到第二隻仙了。

    一切都是命中注定。

    一次看上去不重要的選擇，在此刻顯現出了命運的後果。

    就這樣，

    顧白水修行路，斷在了這個地方。

    “找不到仙，大概會死在這裏……”

    顧白水沉默良久，莫名其妙的笑出了聲。

    他在山崖上尋了一平坦涼的草地，然後放鬆擺爛的躺了下去。

    遠是雲，雙手作枕，顧白水閉上眼睛。

    清風拂麵，草絮輕搖，勞累了很久的年輕人，的睡著了。

    不然又能怎麽樣呢？

    他什麽都找不到。

    找不到青銅門，找不到二師兄，找不到仙……也找不到陳小漁了。

    囈語回響了很久，沒有得到任何回應。

    一個個悉的臉，一個個走在邊的人，都逐漸遠去。

    顧白水很累了，想安靜的休息一會兒。

    可能還會醒過來，也可能不願意睡醒。

    為什麽要修行呢？

    顧白水第一次對修行產生了疑問。

    是為了尋找真相？

    但真相就真的有那麽重要嗎？

    即使是二師兄這樣清醒的人，他又能把真相看的多重？

    青銅門外，是殘酷未知的現實；

    長生一脈三個師兄弟綁在一起，能有多大的機會，勝過那個超天道的老人？

    二師兄叛逆長生，是因為他本就沒有值得珍惜的東西，對生死都沒太所謂……一輩子都想找一個有挑戰的目標，轟轟烈烈的作死。

    和師兄師弟逆反長生，或者咱們仨一起死在師傅的手裏，對蘇新年來說都是可接的結局。

    但那是過去啊。

    現在，青銅門有蘇新年錯過的一切。

    即使他知道是假的，知道許夏和老廚子早都死了，又有什麽關係呢？

    從頭再來的人生，難道不比真假這種矯的東西重要的多？

    那……對顧白水來說呢？

    他的修行有什麽意義？

    顧白水沒想清楚，他隻是突然覺得……人生好像可以退一次。

    他太了解師傅了。

    從草原車站離開之後，顧白水就約約有了一種預……接下來會發生什麽。

    因此，他產生了懼怕的緒。

    害怕某些事的發生，促使顧白水急切的想要找到仙。

    不幸的是，他找不到。

    幸運的是，他找不到。

    找不到，似乎就可以心安理得的拖延，放棄……等待時間流逝，等著長生黎明的到來，任由浪淹沒自己。

    他和師兄們嚐試反叛，然後失敗了，有什麽可恥的呢？

    誰行誰就來唄。

    顧白水真的很想找一個安靜的地方……把自己藏起來。

    不腦子的睡上一百年，

    等再睜眼的時候，二師兄會拎著鐵鍬，依舊吊兒郎當的賤笑著。

    “怎麽，小師弟，又擱這兒過夜那？”

    一百年罷了。

    顧白水其實很年輕，有很多可以揮霍的時間。

    他隻是走的太急了，常常會忽略這件事。

    顧白水在山上睡著了。

    如果沒意外的話，沒人能把他醒。

    ……

    但意外一定會發生。

    沒過太久，

    一雙白淨的小手，悄無聲息的了過來，走了顧白水蓋在眼皮上的樹葉。

    顧白水的眼皮了，安靜片刻，才慢慢睜開。

    長發垂肩，發梢在耳邊來去。

    陳小漁跪坐在草地上，低頭眨眼，靠得很近。

    他沒有找到，自己回來了。

    這條遊回來的小魚，是能把顧白水醒的。

    但陳小漁歪頭想了想，發現躺在草地上的這人太懶了，蛄蛹蛄蛹，不太願意起。

    有這麽舒服嗎？

    陳小漁不是那種強迫別人起床的人。

    放平雙，躺在了顧白水邊，著下的，愜意的瞇起了眼睛。

    嘿，是舒服的。

    兩個人沒說話，就這麽並排躺著。

    一人雙手枕在腦後，另一人雙手疊在腹部，悠哉悠哉的翹起了二郎。

    翹二郎的是陳小漁。

    良久，

    陳小漁翻了個，撞在了顧白水的手肘上。

    有些吃痛，蹙起眉頭……但想了想，又很自然的抬起後腦，向後蹭了蹭。

    陳小漁找了個舒服的位置，靠著別人的手臂，翹起二郎的小腳一晃一晃。

    反正枕一個人也是枕，兩個人也沒差。

    可為啥要躺在草裏呢？

    渾都是樹，當被子用嗎？

    顧白水上的樹也落了。

    他又向上走了一個臺階，盡管……很不願，很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