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之后,夏極已經完了把《天憲》傳授出去的任務。
魔尊也頂住了各大宗門的力,畢竟即便有玄功沒火種,還是無法掙凡人壽元,只不過如今的凡人與仙人之間的距離稍稍拉近了些。
這一年又是冬天,夏極已經不用自己講授這玄功了,公羊長聽了這許久,別人會問的問題他大概都知道了,小先生如何回答的,他也知道了,他完全可以原話回復,加上他自己的一些理解,足夠支撐起這萬劍道場了。
只不過,他教授的玄功從原本萬劍宗的玄功變為了《天憲》,但傳業要求還是未變,第一看心,第二才看資質。
大齊皇宮的人也不是傻子,逐漸地他們開始意識到皇宮的神強者很可能不是金大統領,而是十七皇子。
只是,他們雖然有所意識,卻沒有人會傻到去說這事,都是揣著明白裝糊涂。
終于,國君齊恒尋了金大統領促膝長談。
而這一次,金霸天也終于卸下了包袱,開始說實話了,天知道他背了這麼久的力有多累。
他坦白了。
齊恒也理解。
但齊恒不明白的是為何十七弟會這麼厲害?
“生而知之者嗎?”
這位國君坐在書房里,腦海里回憶起十三年前,青峰五宗碧仙子侵時,抓了所有人去廣場集中,然后暴斃了,那時候十七皇子才六歲啊。
而青峰五宗的調查長老,以及那原本的國師死時,十七皇子才三歲吧?
三歲殺國師,滅長老,六歲無聲無息屠滅十三境強者。
齊恒繼續思索...
若是那一天黑蛟拉扯的金袍強者也是他所殺的話...
若是萬劍宗對人間王朝態度改變也是他所致的話...
這...
齊恒無法想象,但他略微思索,從機上而言,十七皇弟完全會去做。
從能力上而言,他覺得不可能。
可三歲殺國師長老,這就可能嗎?
一個孩子做到了一件不可能的事,為何不會做到第二件呢?
齊恒著額頭,他思來想去想不明白,良久只能給了個答案,也許...十七皇弟是天生圣人?
“大統領,明日早朝寡人會宣布...”
“陛下,太好了,我終于可以不用擔著這神強者的份了,真累太累了。”金霸天舒了口氣,他已經想好了,沒了這份,他要好好放松,再也不板著臉裝了。
然而,齊恒笑道:“不不不,大統領誤會我了。”
金霸天:???
齊恒:“寡人意思是加封大統領為齊國大將軍,不過大將軍這一制早已不存實權,但卻是一人之下的榮耀,比之大統領強多了,今后大統領無論去大齊何等地方,車轅行駕都可與寡人等同。”
金霸天聲道:“陛下...我不是那個神強者。”
齊恒笑道:“那十七弟可曾讓你說出來?”
“不曾。”
“你不怕得罪他?”
“...”
“如今皇宮都在悄悄傳著這真相,空不來風,若是十七弟覺得是你故意傳出去的呢?所以啊,寡人是為你好,給你封一個大將軍,就是告訴別人,其實這神高手還是你。”
金霸天:......
齊恒道:“大將軍下去吧。”
“是。”
齊恒收回思緒,從一邊小山般的奏折里取了一份,開始批閱。
燭火搖晃,深冬雪寒。
通往書房的幽徑上,一名太監挑著燈籠,領著一個年走到了書房的庭院前。
這老太監不曾踏,而是恭敬道:“殿下,國君在等您。”
“嗯。”
夏極應了聲,便是踏步而,見雪地平坦無暇,便是從側邊繞到了屋檐下,然后敲了敲門,在里面應聲后才走了進去。
齊恒抬起頭,放下筆墨與奏折,開始起沏茶,邊沏邊笑道:“凡間茶,比不得天上。”
夏極默契地坦然道:“天上可不好,什麼都沒有,我還是喜歡人間。”
齊恒子稍稍頓了下,只此一句。
他問了。
十七弟便承認了。
真好。
但齊恒還是不信,他再問:“青峰五宗...”
夏極不等他說完,直接道:“是我。”
齊恒咽了咽口水,“萬劍宗...”
“是我。”
“那一天要來屠城的...”
“是我。”
齊恒手一抖,茶水潑了出來,但只是潑了出來,卻沒有潑到地上,因為夏極手輕輕一揮,那潑出的茶水便是回了杯中。
齊恒似是想起了不事,苦笑著搖搖頭。
夏極道:“大兄想到什麼了?”
齊恒道:“當真是燕雀不知鴻鵠,蜉蝣不懂神龍,可笑從前在上書房里,諸多皇弟皇妹還嘲笑十七弟,諸多人還說十七弟乃是書呆子,如今看來,實是讓寡人忍俊不。
十七弟現在能寡人一聲大兄,這一聲,寡人記一世。”
夏極道:“大兄過了,你我本就是兄弟。”
齊恒眼珠了,他自然知道十七弟本不是大齊皇室,他不過是個棄嬰,但問題是,十七弟自己知不知道。
但不管知不知道,他都已不準備提這個事了。
夏極問:“大兄長生否,江山社稷忙碌完了,便是可以傳位于后人,繼而修煉以破凡人壽元。”
齊恒頓了頓,搖搖頭,“不了。”
夏極笑道:“為何?”
齊恒道:“前些日子,寡人讀詩至蜉蝣,
其雖朝生暮死,卻能修其羽翼。
不識晦朔,無意春秋。
取足一日,尚又何求?
戲渟淹而委余,何必江湖而是游?
鶴壽千歲,已極其游,蜉蝣生薄,已盡其樂。
十七弟,你覺得可有不同?”
夏極道:“無有不同。”
齊恒笑道:“那寡人何必去求那長生久視之道,而徒增煩惱?”
夏極道:“善。”
兩人相視而笑,而茶水已經沏好。
齊恒分了一杯茶給了夏極,這一世的兄弟兩人便是談開了,卻也什麼都沒談,既然過去不同道、未來亦不同道,何必相問呢?
這不過是一場坐在時間長河里的談而已,有過,就足夠了。
...
夏極才出國君書房,便是又有宮跑來,這宮是嬋妃宮里的人。
夏極便隨了去了,到了門前,那宮便是盈盈退去,而窗后映出一道影子。
&
nbsp;夏極推門而,出微笑,喊了聲:“娘。”
花曉嬋側空著,便是喚了聲:“小愚,來坐。”
夏極坐到邊。
花曉嬋道:“我要回花家了。”
夏極道:“好。”
花曉嬋忽道:“你不用來,花家是世俗世家,若是你回去了,怕是會折騰死你。但母憑子貴,此時皇后對我也都很好,我回了花家之后,花家一定把我好好供著養著,這余生就能過得開心了,畢竟是小時候長大的地方。而因為你,也不會再有人欺負我了。”
“娘...”
“小愚,你有自己的世界,不要被我束縛著,該去哪兒去哪兒吧...
無姐應該與你是一個世界的人吧?那無姐也隨你一起好了。
還記得二十多年前那一場大雪,我見到無姐流浪在街頭,那時候我還是個小姑娘,在花家過得不好,被送來聯姻。
那時候我也賭氣,想著這次去了大齊國都,定是要混出些名堂,然后也不回家了,也不搭理他們,氣死那些曾經對我不好的人。
但未曾想到我差點被打冷宮,更未曾想到,母憑子貴,我又翻了,而現在竟又想著歸去了。
人吶,葉落歸,皇宮這庭院太深太冷了...”
夏極沒問“娘你知道多事”,也沒再說“娘你想不想修煉”...
因為這些都是廢話,花曉嬋已經做出了自己的選擇,若真想修煉,便是早就說了。
而問題是,究竟知道多事。
也許已經知道自己不是的兒子了。
所以,才不要自己去花家,因為花家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
也正因為自己是養大,心底便真的把自己當了兒子,所以才又要他不被束縛,離開此,化作那出海之龍,再無拘束。
夏極不知道自己該不該問。
但花曉嬋似乎已經做出了回答。
側,抱住了懷里的年,溫道:“娘有你這麼一個孩子,此生足以與人吹噓了,去吧,娘的壽元已經走了一半,而你才剛剛開始。”
夏極道:“父母在,不遠游。”
花曉嬋道:“然,游必有方。”
“...”
“去吧,我的孩子,娘雖然沒有什麼修為,但娘會一直在花家為你默默祈禱,默默祝福,祝你平安,祝你順利,祝你快樂。
祝你...找到自己的家人。
這一世,娘遇到你,已然滿足。”
母子抱在一起,燭火溫馨,的黃落照滿冰冷的深宮。
夏極深吸一口氣,著此時這人心魂的暖意。
所以,他才眷人間。
因為,每一對母子都會如此,便是不如此,那心也是近的。
仙人彈指間,灰飛煙滅不知多人,又有誰知道那許多人里,有著幾對母子,幾對親人呢?
所以,他這顆心,才永不會變。
所以,他深著人間。
...
...
西城外,五千兵已經列隊,這不僅是護送嬋妃回花家的士兵,更會為的直屬,留在花家所在的城市,聽差遣。
國君齊恒封了夏極為鎮國王,并且讓人帶了圣旨于花家所在城市修建鎮國王府,讓花曉嬋在其中居住,另又撥了金銀細,不知其數,更有上好宮去做侍,皇庭高手去做侍衛。
除此之外,齊恒更是直接賜了一方免死金牌,換句話說,無論花曉嬋今后如何,哪怕造反,也不會出事。
自然,就如花曉嬋所說,這是母憑子貴。
除此之外,夏極如今小先生之名傳滿云洲北方,天下不知天下門生多,又有誰敢去招惹花曉嬋?
確已到一個皇妃最好的待遇了。
此時,冬已過,春暖花開,楊柳依依。
夏極站在橋邊,與這一世的母親道了別,便是轉過了。
他后有小蘇,還有萌萌。
小蘇腦海里的記憶碎片越來越多。
萌萌已近為一個有著灰水晶般漂亮眼睛的豆蔻了。
風吹著,千花怒放。
“我們去哪兒?”
“去萬劍宗。”
他抬手一揮,風乘云,與兩人一起往東邊去了。
...
...
三人走過知客崖。
崖頂亭中的值守弟子認得夏極,便是齊聲恭敬道:“小先生。”
與第一次到來截然不同,這些值守弟子完全不攔他,也不通報,直接任由他飛往了萬劍宗。
五彩霓虹的云霧在腳下翻滾,約見到春日的山已綠了。
轉瞬,三人便踏上了宗門的土地。
白素知道他來了,熱地出來接待了,也算是死了心了,畢竟這兩年小先生之名已傳遍云洲,所為所行,竟與一千五百年前那夫子相似。
夫子寫了《萬法卷》,他傳了《天憲》。
而這《天憲》水平有多高?
自己看或許還是云里霧里,但見到魔尊“只手撐天,為了這小先生,不惜得罪所有宗門”,便可以揣度一二了。
簡單的談后,知道夏極是來找魔尊的,白素便是領著三人到了會客廳,然后去告知宗主春山君,再由宗主去向魔尊匯報了。
三人喝了會兒茶,遠便傳來腳步聲。
許鈴鈴獨自走向了會客廳,才想說什麼,目一撇,看到夏極旁邊的人,不徹底愣住了。
雙眼大睜,微微開著,然后猛地搖了搖頭,再了眼睛,細細看去,卻發現自己沒看錯,那個人還是那個人。
夏極知道認得小蘇。
因為當年自己可是讓送信去給小蘇的。
可他不知道的是,許鈴鈴不僅送了信,還與小蘇相了很久時間,甚至在狼蛇與死亡教會里得了天大的好,否則便是資質超群,卻也不會逆天到力一洲。
后來在山河劫時,許鈴鈴剛好在外,而山河崩碎,大陸板塊移,這才與那位北地冰雪之國的幕后教皇分開了,然后輾轉之下尋到了俞瓏、杜白,加了萬劍宗。
小蘇看到那又胖又高的人看著自己,不出疑之,喃喃道:“你...認識我?”
許鈴鈴想口而出,但夏極卻開口道:“道友,世外桃源多火山,冰雪之地有狼蛇,世事變遷,滄海桑田,我們又見面了。”
許鈴鈴瞪大的眼睛瞪地更大了,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你是...”
夏極道:“你我皆已有道,卻并不同道,一條道原本也只能走一個人,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如此,不好麼?”
許鈴鈴早不再是一千五百年前的小姑娘,如今乃是鎮一方的魔尊,默然良久,微笑著恭敬地道了聲:“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