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每年來一次，什麼時候來，什麼時候走，我都不知道...”

“別手，別手，我真的不知道，我不過也只是神膝下的一條狗。”

“上一次神來，是七個月前，您...您最多再多五個月，肯定遇到他。”

天空上，宗主在短暫的平息后，已經反應了過來，他看著那山崖的年，如看著滿天星河孤照月明。

“五個月？”

“對...只要五個月？”

“我等不了。”

“道友...我真的不知道。不不不，我有辦法，一個月，您最多等一個月。”

“我等，眾神殿的創世史有嗎？”

風晴宗宗主愕然了下，急忙道：“有...我有幸，曾得神明賜予了一本。”

“取來。”

“是...”

那之前跋扈不已，高高在上的宗主，此時已卑微到了泥塵之中，剛剛那漫天的刀、那強大的神通嚇到他了。

以至于讓他以為眼前這位是和神一樣的存在。

所以，他在取來了眾神殿的《創世史》后，便是小心地問：“您...您也是神吧？”

夏極盤膝坐于山崖，翻著那《創世史》，同時道：“我不是。”

“那您是？”

“我...不過是蕓蕓眾生之一。”

宗主愣了愣，蕓蕓眾生？那些不都是螻蟻嘛，但他也沒敢反駁，只是站在一旁。

而之前那紫衫的章師兄在經歷了震驚后，也終于清醒了過來，他看了一眼方初雨，似乎在問“這麼恐怖的存在是什麼人，又是哪兒找來的”。

方初雨知道夏極厲害，可卻本沒想到這麼厲害，也是愕然在當場。

遠的空氣里，還彌散著未盡的腥味兒。

剛剛那漫天氣流，宛如凌遲之刀，顯池中魚鱗、天穹波，振于長空。

然后，漫天東來的劍便是在這一字之下，灰飛煙滅了。

方初雨知道有些神類的玄功可以讓天地，神通理論上可以掌控天地，法理論上可以支撐消耗，業力理論上可以奇跡般地催生可以守護....

但這一切，都只是理論而已，都只是假象而已。

記得自己在過去還會與師兄妹們開玩笑，說“假如我修一千年玄功，會怎麼樣”，師兄說“傻子才修一千年，去修業力不香嗎，也不想想你多久才能修一門玄功，有這時間，早就做了許多其他事了”。

記得師弟又說“若有人一天能修十門百門玄功呢？”

旁人只笑說“修十門，那得是天才中的天才了，修百門，做夢吧。”

又記得師兄曾說“如果有了足夠的力量，就能用天地之力細致微地去做任何事，可天地之力之所以名為天地，便是因為只有天地才能支撐起這力量的損耗...人又能做到什麼地步呢，只是借用一，便是足以自豪了”。

方初雨震驚地看著那盤膝于崖上的大先生。

不知道這位大先生究竟修了多力量。

境界都是一樣的，甚至他的境界還不如自己，為何會如此天差地別？

正想著的時候，夏極平靜的聲音傳來。

“初雨姑娘，你若有事要辦，便速速辦了吧，辦完之后，立刻離開，遠遠地帶著你想帶的人，去到越遠越好。”

方初雨這從震驚里掙出來，看向那新宗主問道：“趙師叔，冉師兄，祁師妹，還有我那兩位廖師弟呢？”

新宗主面容苦，他瞅了一眼側那在看書的年，哪里敢說謊，于是道：“他...他們狂妄自大，自以為是，傷害了神，神雖原諒了他們，但神的追隨者們卻讓他們到了應有的懲罰。”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章師兄便似是下定了決心般，冷笑道：“明明是秦辰天問他們師妹下落，他們有的不知道，有的不肯說，于是秦辰天讓手下殺了他們！！”

新宗主道：“章瑾，你竟敢直言神的名字！！”

章師兄道：“我便是不想活了...

他算什麼神？

對，他有力量，他斂了信徒無數，無法被人挑戰，甚至只是稍稍說一句便會被諸多人殺了，釘在恥辱架上，然后肢解了前去邀功。

他背景深厚，背后眾神庭更是主宰幾個大陸的存在，甚至宗門都在他們之下，人間王朝更是被他們予取予奪，任意魚，而他們還沾了一偉，高高在上。

殺人者，正義。

被殺者，邪惡。

天下為善者不得善終，

為惡者萬年綿長，

這是什麼道理，什麼神靈？！”

他眼底有著決意，有著怒火，有著便是可以死了、也敢去拼搏、也敢去抗爭的斗志。

方初雨愕然地看著他，輕聲道：“師兄...他們真的死了嗎？”

“真的...”

方初雨道：“祁師妹多麼可，傻乎乎的，兩位廖師弟都很認真，練一個劍法都會反反復復練上幾千遍...

還有趙師叔，冉師兄...

他們明明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我風晴宗也沒做過什麼惡事，為什麼為什麼卻善無善終？”

“為什麼？”

“為什麼呀？”

“明明，他們都是很好的人，為什麼呀？”

方初雨忽然心神失守，嚎啕大哭起來。

章瑾雙手拳。

一旁的王雄也有些慨，他忽然發現自己的經歷比起這些人還是好了點，自己死了一個新婚妻子，這些人卻無不是飽苦難與煎熬。

他側頭，深深看向那正翻著眾神庭《創世史》的男人，忍不住喊道：“齊兄...”

話出口，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夏極的聲音傳回：“我聽到了。”

對。

你沒有說。

我卻已經聽到。

你們沒有說，

我亦已經聽到了。

這天下沉默無言，

這山河寂靜無聲，

這風云巋然無，

但我卻已經明白。

我不與天下爭，

不與他人斗，

我愿的是天地有心，

是生民有命，

是萬世有太平，

是善有善終，

是惡有惡報。

渺小如我，

卑微如我，

蕓蕓眾生如我，

從泥塵而來，卻不愿往天穹而去，

在這無止無盡，無可逆改的天命之前，不求功，不求有名，

求的是這腰不彎，這骨不折，這氣不散，

這疏狂者的落拓不被抹殺，這豪縱者的傲骨不被磨平，這叛世者的孤妄不被斬滅。

他閉上眼，輕聲道了句。

“愿天下，人人如龍。”

...

...

王雄帶著方初雨離去了，章師兄卻不愿走，他這些年心已經死了，他不想離開。

他哪怕是死，也想親眼看到那位高坐在崖頂的男人如何對戰神明。

他一輩子都不敢做不敢想不敢期待的事，如今卻有人在做。

那麼，他就愿意用自己所有的余生去見證，去看。

風晴宗宗主在一旁是如坐針氈，便是急忙告辭了。

夏極翻著那眾神庭的《創世史》。

《創世史》上第一頁寫的便是“屠神”。

寫的是如何屠滅小蘇。

是輝煌燦爛的歷史。

夏極一頁一頁看過...

他看著那些包含神圣的文字，那些飾虛偽的文字。

他繼續看。

繼續翻。

看的仔細。

翻的認真。

天不覺已暮。

章師兄也不回風晴宗了，而就在崖邊搭了個木屋。

而夏極回到山下，溪流邊，春花爛漫，姹紫嫣紅里簇擁的木屋前，小蘇在發呆，妙妙在釣魚。

他出微笑。

小蘇喊道：“那個誰回來了。”

記憶已經很了，但聲音卻猶然很開心。

妙妙側頭看了他一眼，托著腮，出如同前世初見夏極時的模樣與神，遠遠喊了聲“大叔。”

是。

就如被縱了一樣，在做著重復的事，進了同樣的回。

注定會喜歡上這個男人，注定會與他婚，注定會與他在一起，注定會在這個殺劫末聲的時候死去，注定五百年后再出現。

如此這般。

無知無覺。

所有之前的淚水，笑容，歡喜，甚至這麼去做的原因，卻都已經被忘了。

夏極跑過去道：“釣到魚了嗎？”

妙妙笑著出可的小白牙，“當然，你瞧。”

指著木桶里還活蹦跳的魚兒，“真可呢。”

夏極沉道：“我覺得紅燒了會更加可。”

妙妙如恍然般地“嗯”了一聲，雙眼放，“我聽小無說了，說你手藝特別好，尤其是火候掌控的特別棒。”

火候？

夏極想了想。

他就是火劫劫源。

當然掌控的好。

于是，他笑道：“那今天得讓你見識見識大叔的本事。”

說著，他徹底地沒有了那“一口吐出半天刀”的絕世氣魄，而就如一個滿沾染紅塵氣的俗人，開始了收拾魚鱗。

時不時魚兒啪嗒啪嗒甩著尾，濺出盆中水，把蘊藏腥味兒的水潑到他上，上，臉上。

一旁的妙妙看著這奇妙的大叔，看著大叔在努力地著魚，收拾魚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叉著腰喊：“喂，要不要我來幫忙？”

夏極喊道：“等著吃就可以了。”

妙妙“哦”了一聲。

坐回到小蘇邊，兩人一同看著山中古奔馳的蒼云暮，時慢了下來，蒼云之上是浩瀚的星河，星河無窮無垠無限之大，大到每一個人都如微不可見的螻蟻。

哧哧！！

屋里傳來魚油鍋的聲音，聲音噼里啪啦地炸響著。

很快又是鍋鏟翻炒的聲音。

這聲音，撕碎了這浩淼宇宙里的寂寞，提示著你，你并不孤獨。

這就是人間。

...

...

另一邊。

風晴宗的這位宗主總算用急的方式把信息通知到了神那邊。

但他還沒有資格直接與神聯系。

與他對接的是“神使”。

這神使也很神，據說曾經是個潑皮無賴，不知污了多家的姑娘，又害了幾家幾戶人，后來不知怎麼的，竟被斷定有絕世天賦，然后這數十年里被神親自栽培。

神使過去的事，自然也不再有人提了。

沒人說那是善，還是惡。

只說這是上天對他的考驗，而神使經過了考驗，如此才能得到神的提拔。

此時...

一黑暗的林子里。

宗主與剛剛趕到的神使在對話。

樹林深邃，月落顯出幾分春寒。

兩道人影混雜著樹影，而風聲遮蔽著人聲，時不時還有諸多山中蟲豸之聲，連綿不絕。

在這樣的環境里...

神使問：“你說他一口氣就屠滅了數百修士？”

宗主道：“確是如此。”

神使再問：“你說他來者不善，要對神明不利？”

宗主嘆道：“是老夫無能。”

接著，神使便是又細細問了不東西，風晴宗宗主自都是一一回答。

良久，

神使出微笑：“這事好辦，不需要驚神明，”

宗主問：“他會否也是...”

神使被這麼一提醒，便是有點猶豫，顯然在“自己獨立去解決了然后邀功”與“上報神明”之間搖擺不定。

神明可是很不喜歡自己的部下無用的。

神使思索良久，又問了這風晴宗宗主不問題。

忽然，他抓到了一個重點，問道：“你說他只有十三境？”

“我無意聽到了方初雨離別前和他的對話，那對話里，方初雨說了他只有十三境，而那男子也未曾承認。”

神使頓時心又了起來。

他仔細想了想，神明們可都是境界拉滿的，哪有十三境的...

于是在這林子里來回踱步，良久才停下道：“你去吧，我自有計較。”

“是。”

宗主退下了。

而那神使想了半天，決定還是用自己最練卻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去解決。

不知道為啥，即便實力變強了，但他還是覺得自己原來那一套最有用。

那就是...

先了對方的心。

拿了對方的短。

削弱了對方的實力。

掌握了對方的肋。

然后再手。

而這個膽敢來挑釁神明的男人，他的肋可是明顯的很，那不就是山下的兩個姑娘嗎？

他從前敲詐勒索，可沒綁架富人家的孩子，甚至還撕過幾次票，因為他對細節的關注，就了他的威名。

至于對錯善惡，那算個啥。

他只要隨便扯幾句，然后還有一堆人幫腔。

再后來，他了神使，更加就是高高在上了，事也不需要那樣子了，但面對這種高手，神使決定認真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