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侯儼聞言不置一詞，只是直勾勾地盯著瞧，那空的眼睛里似乎藏著無限的失和蒼涼。

沈留夷被他看得骨悚然，就在這時，忽然收到了姬殷的傳音咒。

不敢便接，抖著道：“是……是小師兄傳音……”

夏侯儼道：“說你在回宗門的路上。”

他雖然沒說若是餡會如何，但沈留夷從他的語氣中也聽得出來，若是讓姬殷發現，就可以不用活了。

咽了口唾沫，接通了傳音，盡可能用平靜的聲音道：“小師兄，你的傷勢好些了麼？”

姬殷道：“我沒事，你怎麼樣？”

沈留夷道：“我也沒事，師伯派人送我回宗門，已經快出沙磧了。”

姬殷對的不告而別有些意外，轉念一想，經過幻境之事，此時最不想見的大約就是自己，便沒有深究，只道：“你一路小心。”

沈留夷道：“小師兄也保重。”

斷開傳音，不有些擔心姬殷，鼓起勇氣想問一問，但對上夏侯儼冰冷的眼神，便把什麼話都咽了下去。

夏侯儼道：“以后再接到姬殷的傳音，知道該怎麼回答？”

沈留夷順從地點點頭。

夏侯儼道了聲“很好”，鮫珠的冷隨即熄滅，沈留夷只聽頭頂上的暗門“吱嘎”打開，片刻后，又“砰”一聲合上，周遭復歸寂靜。

黑暗如有實質，包裹著，著，讓幾乎不過氣來，輕輕了下手腳，玄鐵鏈便嘩啦啦作響，鐵鏈另一端固定在墻上，鏈子很短，連腳都不直，也不能打坐運功，說不出的難。

忽然有什麼冰涼的東西從腳背上爬過去，嚇地尖了一聲，瑟到墻，篩糠似地抖。

幾乎有些后悔從偃師宗逃出來，至那間地下宮室寬敞明亮，有榻，有被褥，只要不去招惹那些妖人便可確保無虞，為什麼要去招惹那些妖人呢？

可是眼下悔不當初已經來不及了，抱著膝蓋埋頭痛哭起來。

……

隨著十艘戰船陸陸續續飛到赤地附近的沙磧中，魔域的戰事仿佛火里添了沸油，愈燒愈烈，戰火一直蔓延了大半個魔域。

短短十來日，夏侯儼帶來的戰船折損了三艘，修士傷亡慘重，有不人被看不見的傀儡纏上，忽然對著自己的同伴刀劍相向。

不過傀儡軍也沒占到什麼便宜，與傀儡人相比，活人靈活機變，修士們的陣法變化多端，這些都不是傀儡人可以比的。

雙方僵持不下，修士們則三五人，多則十幾人，結戰陣，陣中或火沖天，或冰凌四，或飛沙走石，時不時有鮮飛濺，將滾燙白沙染赤，一群群白蝶在鮮間飛舞，被火舌卷為黑灰四散。

幾座被戰火波及的魔城幾乎被夷為平地，魔修們有的投靠了偃師宗，有的則仍歸屬于重玄等正道宗門，無論從屬于哪一方，他們都是死傷最多的一群。

赤地的白沙被白沙染得鮮紅，又被蔓延的靈火與鬼火燒焦黑。

然而那神莫測的偃師宗主始終不曾在戰場上面。

又過了一旬，大半的魔域已焦土，爭奪已失去了意義，夏侯儼和其余幾大宗門的話事人一商議，將余下的弟子撤回了剩余四艘飛舟中。

但他們并未鳴金收兵，只是懸停在赤地上空。

夜幕降臨，無星無月的夜晚，一道白影從其中一艘飛舟的甲板上緩緩升起，閃了閃，便消融在濃墨般的夜中。

這是一艘疊加了形陣的輕舟，舟上一共四十九人，都是幾個宗門的銳弟子，姬殷同門二十來人亦在其中。

姬殷因為上有傷，這兩旬來夏侯儼一直讓他在飛舟上調養，并不讓他投赤地的戰役，不但是他，同門中煉虛以上的修士也都在飛舟上待命，打坐調息、養蓄銳，直到今日才奉了掌門之命，夤夜登上這艘形輕舟，深沙海。

姬殷與其他弟子一同站在甲板上，他一看輕舟飛行的方向，便知目的地是偃師宗的宮城。

隨著目的地越來越近，他的心里也越來越，同門師兄和師姐們的小聲議論聽在他耳中就像蟲子的嗡嗡聲。

他整個心都被一個念頭占據，他們竟然這麼快就走到了兵戎相見的地步，他還能堅定不移地站在宗門這邊麼？

可是即便長輩們殘害無辜的事都是真的，那麼那些同門師兄師姐呢？他瞥了眼旁的同門弟子，一個不太悉的圓臉師姐沖他微微一笑，從乾坤袋里取出張黑底朱文的太和消劫符遞給他：“姬師弟，一會兒若是遇到危險，記得把這張符在上。”

姬殷怔怔地接過來，低低道：“多謝師姐。”

那師姐爽朗地一笑：“一張符而已，值當什麼。”

另一個師兄低聲道：“小師弟一會兒往后挨，你林師姐藝高人膽大，讓沖在前面。”

那姓林的師姐抬腳便朝他一踹：“說兩句沒人把你當啞。”

兩人便笑著打鬧起來，都是年輕人，甲板上一時歡聲笑語，姬殷在一旁靜靜看著，里一陣陣的發苦。

……

船艙里的氣氛凝重得多。

艙中坐著八人，以夏侯儼為首，個個都是各大宗門的大能。

一名著深紫道袍、頭戴七星冠的老者手持羅盤，他額頭上有一條刀疤斜貫到眼角，將左眉斷兩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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