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祂第一次到樹的生機在流逝，在祂想明白這件事以前，心里便涌出了一淡淡的惆悵。

神木好像覺到了祂的心緒，溫厚的靈力縷縷地涌祂的掌心，仿佛在寬祂。

“你老了。”若木在心里道。

樹也用自己的語言回答祂：“我已時日無多。”

若木道：“為什麼？”

神樹像是笑了：“日升月落，草木榮枯，都是理所當然的事。生死謝，便如寒暑之遞遷，天地亦有終極，何況一棵樹。”

若木心頭微微一：“是因為那首‘新神降世舊神哭’的讖歌？”

神樹道：“這世上有許多讖歌和預言，無論人還是鬼神都想探知天機，然而就如管中窺豹，誰能窺得全貌？”

若木道：“連神也不能夠？”

神樹道：“連神也不能夠。”

祂頓了頓：“誰為新？誰為舊？何為生？何為死？生者以生為生，而死者將生為死。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生與死又有何異。”

若木蹙了蹙眉：“你又在和我打機鋒。”

神樹寬和地笑起來：“你心里有很多疑問。”

若木：“是。”

神樹沉：“我能把我所知道的都告訴你，可是知道這些事也許只是徒增痛苦，你還想知道麼？”

若木遲疑片刻，堅決道：“是。”

神樹沉默下來，樹葉也停止了輕唱。

良久，祂沉沉地嘆了口氣：“那我便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訴你。來吧，我的孩子。”

話音未落，一片白將年整個籠罩住，片刻后，祂消失在了白里。

……

冷嫣看著眼前神麻木的老嫗，到一陣陣發冷，冷得骨髓都似結了冰，地握著劍柄，握得指節發白。

郗云的殘魂不不慢地飄到那風燭殘年的老人旁，將半明的手小心翼翼地放在肩頭，仿佛是一件易碎的瓷。

老嫗似乎完全察覺不到他們的存在，只是一下一下地搖著手中的昆侖金鈴。

郗云抬眸看向冷嫣：“這是你的母親。”

他頓了頓：“準確說來，是你母親的軀殼。死前立下與我死生不復相見的誓言，然后毀了自己的魂魄，我趕到的時候已經太晚了。”

說起這些往事，他的眼神空，好像在說旁人的事，只有目落到老人上時，眼底才泛起溫的眷。

“我把的尸骸留了下來，用靈藥保存至今，”他接著道，“讓死后亦不得安寧，便是為了這一天。”

冷嫣到一陣惡心反胃。

郗云道：“盡管你不愿承認，可你終究是我們的親生兒。因此無論如何你都逃不出用生父的魂魄加上生母的布下的誅邪陣。”

話音甫落，那老嫗那斑紋彌補的蒼老臉龐裂開無數道口子，不僅是臉龐，的手、胳膊，渾的都像被割了無數道口子，千萬縷紅線般的涌向冷嫣。

冷嫣揮起長劍想要斬斷那些細如蛛的線，然而就像親緣脈無法斬斷，這些也難以斬斷，青鋒掃過，線斷而復連，綿綿不絕地涌向，輕而易舉地穿了的傀儡軀，刺穿的靈府，纏繞住的神魂，然后毫不留地勒、絞殺。

冷嫣仿佛又回到了神魂被凌遲的那個夜晚，只是現在兇了生母親的鮮。線如利刃將的神魂割裂。

只因為生而不祥，所以這樣就應該承這樣殘酷的懲罰麼？

不認。

如果所謂的大義容不下一個無辜的嬰兒，如果清微界的存續要用無辜者的鮮來獻祭，那就讓一切毀滅吧。

神魂的裂中，濃黑的煞氣噴薄而出，迅速彌漫至奇經八脈和四肢百骸中。

昆侖謠的曲調依舊在耳邊斷斷續續地回響，就像古老的囈語，而的邪脈一經顯形，那原本溫的曲調陡然變了尖銳的嘶喊，利箭一般刺的耳，直達的神魂。

郗云在一旁靜靜看著，眼中像是籠著濃霧，他的聲音亦無悲無喜：“你的邪脈已經復蘇，這是上古昆侖誅邪陣，專克夕暝邪脈，這回你無論如何都逃不掉了。”

他頓了頓：“妘蘭，你放棄吧。”

即便冷嫣早已習慣忍疼痛，但還是疼得沁出了冷汗。冷汗淌進眼中，模糊了的視線，但仍然死死地盯著郗云的臉。

的頭一甜，腑臟似乎也已破裂，強行將腥氣下，從牙中出兩個帶的字：“絕不。”

郗云嘆了口氣，隨即殘魂化作了點點銀芒，飄散在黑暗的虛空中，猶如星點點。

接著星沉大地，符文閃著銀，化二十八道劍影，一齊向冷嫣攻去。歷代昆侖君用的大多是傳承自昆侖的六十四卦劍法，然而同一套劍法卻被他們各自衍生出無窮的變化。

即便只是劍影，威力也遠勝一般渡劫期的高手。

何況冷嫣一邊忍著神魂的劇痛，一邊還要抵擋著煞氣的反噬。

執起手中長劍飛而起，向著近的一道劍影斬去，又回格開另一道劍影的襲擊。

郗云的聲音自虛空中傳來，也和周遭的黑暗一般空：“別再作無謂的抗爭了，這昆侖誅邪陣中蘊藏著歷任昆侖君的劍意，你不是他們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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