郗子蘭不敢不從,但渾發,竟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謝爻向出手。
郗子蘭戰戰兢兢地握住他冰涼的手,借了力才勉強站起來,跟著走到太極臺中央。
冷耀祖已經識趣地跟了過來。
他萬萬沒料到自己平步青云的夢只做了片刻便砸得碎,眼下他只求偃師宗主念在他勞苦功高,放他一條生路了。
四周雀無聲,眾人都凝神屏息,長了脖子,等待著最后的答案。
謝爻正要訣布陣,先前那黃袍道人忽然道:“慢著。”
謝爻揚眉:“閣下有何高見?”
黃袍道人:“并非在下懷疑神君,不過神君為重玄門人,由神君來施法,為免有點瓜田李下。”
話音未落,方才還與謝爻針鋒相對的偃師宗護法卻笑著替他解圍:“方掌門不必擔心,在座諸君中,沒有人比玄淵神君更想查清道的世。”
那黃袍道人聞言亦是莞爾:“閣下言之有理,倒是老夫小人之心了。”
這句話就像一把刀,割得謝爻無完。
他不發一言,訣布陣,然后向郗子蘭和冷耀祖分別施了一道離魂咒,從兩人的軀殼中暫時提取出魂魄,置于陣中。
剛提出的魂魄猶如白霧,一陣中,便漸漸凝聚兩個彈丸大小的球。郗子蘭的神魂較之冷耀祖更強大,華也更盛,因為羲和脈的緣故,魂魄閃著的金。
眾人一見那華耀眼的魂魄,心中都納罕起來,這樣的神魂顯然不是凡人所能擁有的,莫非是許青文猜錯了?
章明遠在一邊看著,微微松了一口氣,凝固的仿佛終于開始流了,冰涼的手腳也慢慢回溫。
怎麼可能會有那麼荒唐的事,這一切不是許青文弄錯了,就是偃師宗的謀。
正思忖著,卻見八方陣位一個個符文逐一亮起,那兩團魂魄緩緩靠攏,漸至融合在一起。
相融的魂魄微閃爍,仿佛在為尋找到至親而欣喜。
可惜郗子蘭和冷耀祖此刻的心毫無欣喜可言,他們都在掙扎著,竭力抵抗將兩人拉到一起的力量,然而這又豈是他們能掙的。
真相昭彰如日月,就這樣擺在所有人的面前。
眾人一片嘩然,羲和傳人竟然真是假的!
那屢次發難的黃袍道人又挑頭道:“玄淵神君,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貴派幾百年來就把一個贗品當作羲和傳人供著,將整個清微界騙得團團轉,其中到底有什麼玄機?”
立即有不人附和:“重玄必須給諸位道友一個代。”
所有人都盯著謝爻,但謝爻只是怔怔地注視著陣中兩個難舍難分的魂魄。
他什麼聲音也聽不見,他的心口像是被什麼鉆了一個,那口越來越大,大得要將他整個人都吞噬。
那令人嫌惡的聲音又響起來:“神君怎麼了?生魂離太久可是會死的。幾百年的道,就算是個掉了包的贗品,未免也太涼薄了。”
謝爻回過神來,倏然收回法陣。符文似煙花般消失,兩團魂魄霎時分開,逃也似地飛回了各自的軀殼中。
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幻境,是邪,他對自己道。
那個來歷不明的男人最擅制造幻境,他曾用這種手段對付沈留夷不是麼?現在他又用同樣的伎倆迷他的心智。
可惜要迷他沒那麼容易。
黃袍道人不依不饒道:“貴派混淆羲和神脈,愚弄其它宗門,神君打算怎麼給我等一個代?”
話音未落,忽有一道勁風向他膛襲來,他只覺五臟六腑一震,噴出一口鮮,整個人向后跌去,多虧他后的道友眼明手快將他接住,才沒有跌下太極臺去。
有人想要打抱不平,見那黃袍道人奄奄一息,顯是傷及肺腑,而他們連謝爻出手都未看清,都將話咽了下去。
一時間沒有人敢吭聲,太極臺邊落針可聞,只有郗子蘭的啜泣聲。
許青文的魂魄飄到面前,低著頭冷冷地看著。
盡管猜到了結果,淋淋的真相擺到面前,最后的一僥幸和幻想也破滅了——他們欺騙了十年又親手殺死的,千真萬確是妘素心的兒。
換來的就是這麼一頭白眼狼。
的神魂本就殘破不堪,凝魂咒也只能讓勉強維持清醒,到神智正在漸漸模糊,跪倒在冷嫣面前:“奴婢愧對主人在天之靈,奴婢罪該萬死……請主賜奴婢一個魂飛魄散,以元君在天之靈。”
冷嫣淡淡道:“你不必對我說這些,我也不是你的主。”
若木冷笑道:“怎麼,只有你家主的命貴重?若當真是個凡人,你們便心安理得殺了?”
許青文無言以對,張了張,低下頭來,悔恨的眼淚不斷從眼眶中流出,化作陣陣煙霧消散,的魂魄也慢慢變得越來越虛淡,的目重又變得空呆滯起來,口中喃喃地喚著“小姐”,在太極臺周圍飄來去。
沒有人將的魂魄收起,因為沒有人顧得上。
章明遠猶如五雷轟頂,腦海中一片空白。
溫雅文士般的人像是一下子老了十年。
郗子蘭是冷家的兒,那麼謝爻從凡間帶回來的那個孩,才是小師妹真正的兒。
他們為了救一個贗品,殺了妘素心真正的兒,非但殺了,還凌遲了的神魂,用剮碎的神魂來蘊養一個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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