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彧負著手，慢悠悠的朝前走。

    他微仰著頭，目向遠，那是人陷回憶時的姿勢。

    沈清歡安靜的在他旁邊走著，並未出言打擾。

    好半晌，方才聽到楚彧嗓音低沉渾厚的說，“我這個將軍出微末，以前就是個大老。”

    鬥大字的不識一籮筐，整天戲狗，就是個子。

    後來他跟經常在一起混的那幾個狐朋狗友占了個山頭，當了山賊，幹起了打家劫舍的勾當。

    一日慕家的馬車被他劫上了山。

    那便是他與慕煙的初見。

    那一年他年方十八，尚未及冠，而慕煙則是方才及笄。

    花兒一般的年紀，的正好。

    滿山的悍匪看著都忘了反應，往日習慣見了漂亮姑娘就流裏流氣吹口哨的人全都僵在了原地，包括楚彧在。

    這世上有一種子，是絕之姿，卻讓人無法生出半點的心思，而是隻想讓人盡心盡力的護著，不讓到一一毫的傷害。

    對於年的楚彧來講，慕煙便是這樣的存在。

    雖年紀比他小，目卻比他長遠，更加比他明事理。

    教他習字，告訴他，他名字的“彧”字乃取“文采”之意，為他取這個名字的人原是著他長大以後能夠為一個文采斐然的人。

    可惜，他長歪了。

    同慕煙相，如飲酒，令人在不知不覺間沉淪，甚至迷上那種覺。

    楚彧自然不會讓人傷害，最後甚至還親自護送離開。

    臨別之際，慕煙對他說過一句話，他銘記至今，奉為準則。

    說，“男兒立於世間，應當無愧天地、無愧爹娘，上能安邦定國、下能庇蔭家小，此方不愧為大丈夫。

    楚彧，你一定能為頂天立地的好男兒，莫要為了眼前的蠅頭小利失了本心，我期待我們還能再見，不過更期待再見之時，你已改頭換麵到令我驚豔。”

    於是——

    他棄了翠微山，投軍中。

    從回憶中而出，楚彧目追憶，忍不住對沈清歡慨道，“我活了這小半輩子，見過許多子，可從未遇見過一個像你娘那樣的人。”

    “義父，我今日來此正是為了此事。

    我不明白，娘親究竟看上了沈約什麽？”站在的角度來看，沈約他本就配不上娘親。

    而且按照義父所言，娘親那般聰慧通的子，又豈會心儀沈約！

    聽聞沈清歡的話，楚彧頓時便氣不打一出來，恨不得將沈約先殺之而後快的覺。

    垂在側的拳頭攥的“咯吱咯吱”直響，“若早知道那王八蛋這麽不靠譜，當日我就該在你娘親的時候把搶走！”

    總好過後來讓經曆這多的事。

    心裏實在是氣不過，楚彧一時也顧不得沈約是沈清歡的親爹，將人好頓罵。

    心中怒火難消，他罵了幾句覺得怪沒意思的，索便住了口，又沉默了片刻方才回答了沈清歡的問題，“你娘親親時，我正在邊境打仗，並未來得及趕回，等邊境戰事稍安我回來的時候，就已經嫁給了沈約。”

    提及此事，楚彧話音微頓，隨即才又繼續，“初見沈約那個王八蛋時，他倒是還裝的人模狗樣的。”

    不知是那時年輕的緣故還是那時的沈約不敢造次，總之他將自己的狐貍尾藏得極好，連楚彧都沒覺察出他的狼子野心。

    為人風霽月，談吐得，倒是一個翩翩公子。

    他站在那，倒的確與慕煙十分般配，是所有人眼中的金玉。

    正是因此，楚彧才沒有橫刀奪。

    他總覺得自己出低微，又是個隻會帶兵打仗的人，若真娶了慕煙怕是會委屈了。

    更重要的是，楚彧對那些的事雖說不出個門道，但慕煙的眼神他卻看得分明。

    慕煙看向沈約和看向他時的眼神完全不一樣。

    因此那日之後，他就更加小心的藏好了自己的心思，想著隻要過的好就行了。

    為了絕了自己的心思，他便徹底駐守南境，鮮回晉安城。

    若非如此，也不會連慕煙最後一麵都沒有見到。

    話至此，楚彧看向沈清歡的目帶著深深的自責和追悔，“你娘去世後，我倒是也有心對你照拂一二，可那時我琢磨著你畢竟是沈約的親生兒，他總歸不會苛待你，反倒是我表現的太過熱絡，怕那些閑言碎語汙了你娘的名聲。

    若早知沈約是個德，我早便將你接到將軍府來了。”

    沈清歡念的搖頭，“此事怨不得義父，您已經為了我和娘親做了許多了。”

    “唉……”

    “我還想知道，娘親有和您提起過，是如何與沈約相識的嗎？為何決定了要嫁給他？”

    “沈約是你外祖父的學生，你娘親因欽慕他的才華才會下嫁。”

    聞言，沈清歡的眉頭不緩緩蹙起。

    才華？

    沈約為人雖有些腦子，但若說他有才華卻實在不覺得。

    連都不覺得，那更別說娘親和外祖父了！

    這一切究竟是怎麽回事？

    還細問，卻見傅雲舟麵沉的快步朝走了過來。

    “怎麽了？”

    “有人去東宮宣旨，我們得速速趕回去。”話落，他握住沈清歡的手便走。

    “宣旨……”

    沈清歡怔怔重複了一遍，心下有不好的預。

    果然，兩人回到東宮的時候，宣旨的太監已經在門外候了多時了。

    一見到他們，那負責傳旨的太監先是恭敬的問安，可沈清歡卻留意到他頰邊意味深長的笑容。

    隨著傅雲舟一同跪在地上，沈清歡的眸涼涼的。

    既是聖旨，估著這便是景佑帝玩出的花樣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

    孤聞川寧侯府嫡次，今以及笄，才貌雙全，恭謹端敏，太後與朕躬聞之甚悅。

    賜予太子，封為側妃，允其婚。

    一切禮儀，由禮部辦，擇良辰完婚。

    布告天下，鹹使聞之。”

    最後一個字落下，那太監上前一步奉上聖旨，低聲道，“太子殿下，接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