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年間昭帝三征苗疆,以強軍將其全境收為附庸。”
“昭帝四方征伐,留下一傷疾,幾番為苗疆巫醫所救。”
“自天啟十年起,苗疆與南楚往來愈加切,昭帝側近臣,常見苗疆相貌。”
謝青綰聽得正投,樓外忽有一聲悶雷驚起,嚇得戰栗立下。
立時又有溫熱的手掌捂上右耳,將按進懷抱。
四下驟然寂靜,聽到男人沉著有序的心跳聲。
那道低緩悉的音在手掌的隔斷下仍舊清晰可聞:“同年,苗疆向昭帝進獻了他們守護千年的無上寶。”
謝青綰從未聽過他用這樣的音,一字一句、慢條斯理地念道:“昭帝曾親自提筆,為這寶題了一個漢名,做。”
顧宴容緩緩俯首近耳廓:“天授長生。”
語氣寒如不化的堅冰。
謝青綰緩緩吐出一口氣來。
自古多王侯將相立不世威名,千秋不敗之功業,冊載青史,亙古傳芳,晚年卻難逃“長生”的.。
心驚道:“昭帝,納用了?”
顧宴容安似的輕按的肩背,冷淡又平常地嗯了聲:“天啟十三年,昭帝大病,生死垂危,巫醫快馬加鞭回苗疆求藥。”
謝青綰雖不曉得當年,卻也知道結局。
揪著顧宴容沉奢的襟,仰頭著他:“天啟有二十五年。”
顧宴容頷首:“巫醫為他續命三月,三月一過,便是無上寶也回天乏。”
這位被百姓稱道為“百代才出的英主”要再重病昏沉中、在這短短三月之期作出決斷。
長生二字有如魔咒一般,萬古多帝王垂垂暮年時都難以相抗。
多震爍古今的千古帝王自毀基業也遍尋不得的東西,似乎擺在了昭帝手可及的距離里。
他像是窮途末路的賭徒一樣,攥了命運拋下的最后一棵稻草。
謝青綰久久未能回神,喃喃問道:“殿下,這天授長生,究竟是甚麼?”
顧宴容垂眸凝視,像是予溫定庇護:“蠱。”
謝青綰近乎是在捕捉到這個音節的同一瞬,驟然想起那日使臣宴上,從阿思弋背部綻開的里麻麻爬出的紅長足蠱蟲。
那近乎是唯一一次,看到顧宴容上濃重的、不可抑的震怒。
他一貫斂,連緒都見。
“所以陛下近來所困,果然并非神鬼,而是巫蠱?”
顧宴容不置可否,掌心上臉頰,嗓音回暖:“綰綰會怕麼?”
他懷里暖烘烘的,味道清冽好聞,縱使指間沾著氣也令生不出懼意。
謝青綰想搖頭,眼睫忽閃時卻不可抑制地回想起那位稀世人背上開綻的,沾的、簌簌的一片紅。
只停頓剎那,顧宴容安的吻已落在角。
他一貫是兇悍且極攻擊的,像是要將吞吃腹一樣吻碾的珠,強勢不可抵擋。
這回的吻卻是和風細雨,輕緩到近乎稱得上溫。
謝青綰被他親得輕唔了聲,仰頭環抱他的肩背,闔著眼睛,鼻間呼出的氣息熱乎騰騰,似乎格外喜歡。
順從地由他了又,有些迷糊的時候聽到他清冷平緩的聲線染著一點暗:“天啟二十四年,皇宮起過一場大火。”
“巫毒,試驗品,天授長生,昭帝后半生為之顛倒瘋魔的一切,都終止在那場映紅天幕的大火中。”
“沒有例外,綰綰。”
他猶如一座深覆冰雪山,沉寂而肅穆地佇立于天地之間,佇立于梁濤滾滾的銀河巨流與命運鈍鈍轉響的生銹軸齒里。
自始至終,不可撼。
謝青綰被他吻了耳尖,聽他帶著明顯安哄意味地告訴:“洗凈了這點余孽,帶綰綰去北境看雪,好不好。”
闌城天子腳下,地江南,鮮有雪。
謝青綰聽到看雪兩個字,眼睛霎時亮了亮,只是才要開口便意識到,這樣一病骨,只怕出了闌城便要顛簸病倒。
若要帶著,只怕路上災病不斷。
謝青綰藏著點小憾,仰頭認真同他講道:“殿下國事繁忙,這一行豈非要花去月余,再帶著我,只怕很繁瑣拖累的。”
絞著男人織錦的外袍,聲音小下去:“殿下忙完,我們還去秦月樓聽書就好了。”
顧宴容安靜聽說完,緩慢卻條理分明地一樣一樣答道:“綰綰弱,我們無需走得很遠,空州城便有大雪。陛下太過仰賴于我,因故遲遲不能自立,我本也該遠離一陣。”
“十月啟程,好不好。”
謝青綰在他沉寂一片的瞳仁里像是閃著微一樣。
仰頭,目也亮:“好。”
四月初八,浴佛節后寺廟祈福的貴紛紛啟程回京,應召宮為燕太后慶賀生辰。
康樂長公主在寒林寺為求了許多平安福,奈何因著畏懼于攝政王,未敢親自到臨山殿來送予皇嬸,只得遣了邊最重的宮婢來。
謝青綰自是欣然收下,又吩咐邊伺候的宮人,從妝奩里取了兩支新打的珍珠釵子來,算作回禮。
萬壽圣節將近,多的是面的機會,便沒有捎話。
握著平安福,嗅到上頭很淡的香火與沉檀的氣息,仿佛心也跟著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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