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壽的禮程走完已近午時,眾們在瑤春園各廂稍事休整。
臨山殿路遠,謝青綰便就近在瑤春園歇了一歇。
困困打了個盹,半夢半醒間聽到天際悶雷滾響,風掀起石礫打在鳶尾雕紋地木窗上。
驟雨將至。
不知緣何睡不安穩,攥著枕一角的手絞了又絞,眉心始終蹙。
謝青綰張開眼睛,披上斗篷將闔的窗欞支開一點罅隙,嗅到雜著塵汽的細風。
一額角,已記不起來方才那怪誕又沒有端由的夢境。
出神間,忽然聽到篤篤兩聲叩門。
外頭宮婢通稟道:“王妃娘娘,康樂長公主來尋您一道敘話。”
謝青綰嗯了聲,便瞧見顧菱華推開厚重木門。
見要起相迎,忙道一句“皇嬸不必見禮”,便反手掩上門倒一句不必見禮,在茶案另一側落座。
冠服華迤邐,張揚又明艷。
謝青綰吩咐翠羽替斟茶,嗓音仍舊溫和:“外頭風冷,暖一暖手罷。”
顧菱華捧著茶盞:“皇嬸覺得康樂今日的獻詞如何?”
謝青綰支頤想了一瞬,神認真地評價道:“真人。”
湊過去,附在顧菱華耳邊低聲告訴:“看了再下邊獻詞時,我瞧見太后娘娘眼眶有些紅。”
顧菱華擱下茶盞,將被茶水暖熱的手心在自己冰涼的兩頰:“那便好,我在寒林寺寫了許多天呢。”
忽然問道:“皇嬸,聽聞陛下近來有恙……”
謝青綰按了按的手:“殿下已然在查了。”
顧菱華聽罷細聲寬,卻仍舊松不開眉尖,憂心忡忡道:“陛下即位時便諸多不順……”
是燕太后長,與小皇帝一母同胞的親姊,憂心切切倒是常事。
謝青綰將一眾侍候的宮婢屏退,方才道:“康樂不是為陛下求了平安符麼,只要用心至誠,想是不會差的。”
顧菱華被安住,心下有了一點寄托:“待陛下痊愈,定當為寒林寺的佛祖們重塑金。”
開宴時侍照例來引席,場面比之今晨獻賀時更為宏大,近乎是半個闌城的貴都齊聚于此了。
才至殿門,侍尖已尖著嗓子朗聲通傳道:“攝政王妃殿,康樂長公主殿——”
席中眾眷紛紛起見禮。
上首空置,燕太后尚沒有席。
謝青綰在次席落座,嗓音清亮道:“不必拘禮,快都起罷。”
大約是因著鮮面,席中不目若有若無地朝投來。
謝青綰鎮定自若,還未開宴,便已盼著散席。
燕太后駕臨時氣氛正熱絡,眷們紛紛獻了賀詞,在禮樂中開了宴。
飯罷眾人陪同燕太后一道,往花園南苑梨花亭去觀戲。
謝青綰心下有了掂量,杯中果酒只沾了小半,微醺時步子更慢一些。
梨花亭雖以亭命名,卻是畫舫一般木筑石砌的亭臺水榭。
閣樓繞水榭中央高而廣闊的戲臺而建,白玉石欄雍容華貴,立于間恍若眾星拱月。
戲聽了小半,謝青綰借故更出了梨花亭。
花園山石環繞,細風清凜吹皺了青石白魚的淺潭。
俯照見頭上玉冠,池底倒影晃不休。
猝不及防間一條手臂橫腰攬過,一把將帶至環繞的山石之間。
謝青綰近乎是在男人攬上來的同時分辨出他的氣息。
后背抵在微涼的河石上,仰頭果然瞧見悉的眉眼:“殿下。”
眼的。
顧宴容抵得極近,似有若無地聞嗅下頜與纖頸,呼吸變沉,鼻音漸顯:“嗯。”
謝青綰像是有了主心骨,依靠在他懷里傾訴道:“今日心神不寧的。”
顧宴容將納袍間,雖有侍從守隔在外,卻到底是在步履不絕的花園中。
他顯然很懂得怎麼哄,掌心輕按著后心,肩腰暗蘊力量,穩如巨木:“跟著去玩便是,晚間來接綰綰。”
謝青綰用力點頭。
他似乎冗事纏,見過面哄好了人便將謝青綰送回梨花亭去,緩步出了花園。
謝青綰在水榭的閣樓間伴著咿咿呀呀的戲腔睡過一覺,再醒時天已暗,四面宮燈輝明。
今日天,黑得格外早些。
閣樓外風大作,飛沙走礫。
燕太后遣散眾人,宮人便為取了紗笠與斗篷來。
謝青綰記掛著他要來接,碎步往梨花亭外而去,卻沒能尋到人。
神落寞了些,側侍候的翠羽問道:“王妃娘娘,可是在等著甚麼人?”
謝青綰頷首:“再等一等罷。”
他政事冗雜,興許不過是一時被絆住了腳。
于是這一等便是許久,謝青綰守在閣樓間聽風打窗沿,看天上濃云和明滅宮燈。
直至晚膳,卻都不見人來。
翠羽再次勸道:“王妃娘娘,外頭眼見是將有一場暴雨,再等下去只怕雨中難行啊。”
句句在理。
謝青綰等得有些乏倦,只好由虛扶著緩緩回了臨山殿。
侍奉的一眾宮人不知緣何盡皆不見了蹤影。
殿門虛掩,不見火。
侍掌著燈道了句奇怪,輕手輕腳地推開了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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