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長指不聲地探過來，弄過頰側，眼尾濡的霧氣也被那指尖抿去了。

顧宴容難得停頓了下，手背過來探了額溫，便握著腰將人更往上抱了些，哄弄一般低問道：“怎麼這樣困。”

謝青綰枕著他頸窩，打過呵欠反倒散去些困意。

慢吞吞喚了聲殿下，遲鈍道：“甚麼時辰了？”

今晨出發時天尚早，整宿未安生，一沾靠便只曉得團起來補覺。

午膳后看了小片刻的書，又在他懷中昏昏倦倦地睡過去。

顧宴容長指環攏，松松圈住纖伶的手腕，緩緩答道：“才至申時。”

謝青綰乖覺哦了聲，很不費力地支在他懷中，抬眼瞧著外頭氣勢磅礴的門庭與樓閣。

是與闌迥乎不同的端正肅穆。

謝青綰靜了片刻，忽然想起甚麼似的，在他的環擁中正起來。

扯著他的袖口，音間仍雜著未醒的清啞：“殿下還沒有告訴我，”

仰頭，殷切時眼眸都漾起細碎的水：“昨天，究竟是怎麼找到我的啊？”

顧宴容目在那雙實在很亮的眼睛上凝定了片刻，忽然抬手輕了那片纖濃的睫羽。

謝青綰眼睫驚，又在他的輕下云綢一般和下來。

有輕吻落在鼻尖，耳畔男聲冷雋，不急不緩：“綰綰的茶清淡半分。”

謝青綰反應了一瞬，驚訝時瓣不自覺微張：“只憑這一點麼？”

落在眼睫的手微頓，旋即微有些重地上那張瓣，約帶著點旁的甚麼意味。

顧宴容結微滾，卻仍舊溫馴順從地答道：“不是。”

他指腹過那張，如荔一般而瑩。

漆黑的眸不加掩飾地落下目。

他低緩道：“綰綰指尖有香。”

謝青綰微愕，抬手湊至鼻尖仔細嗅了嗅：“是藥浴的香氣麼？”

花藥留香，短暫留于杯壁上倒也算得上尋常。

顧宴容卻只言簡意賅地答：“不全是。”

轆轆行著的車輿不知何時已緩緩停住，外頭有仆從畢恭畢敬道：“王爺，到了。”

顧宴容將襟理平，連同發間綴著細小珍珠的螺鈿釵一并扶正，方才掀開了帷簾。

謝青綰被他半抱著扶下車輿，未及開口，抬眼先瞧見古拙而峻秀的一方庭院。

正門朱漆玉砌，匾額間靈秀而飄逸地題著“楓林別苑”四字。

顧宴容替將輕綢織就的鵝黃披風攏好，牽著人舉步由正門而。

院中灑掃的一應丫鬟與小廝已紛紛候在庭院中。

越過石屏隔斷的庭堂，目先是一側青瓦白玉的游花長廊，另一側是環抱的山水石湖。

當中白玉石板鋪就的路徑由垂花門蜿蜒通往院。

已近六月的時序，院中卻清涼恍若山風挾的三月清晨。

謝青綰在拂面而過的清風中半瞇了眼，最后一點困勁都散了個干凈。

側首，薄如云霧的披風跟著微微浮：“北境的夏日竟是這樣的麼？”

換作闌，此刻當是日頭正毒的時候，連風都熱氣凝滯。

顧宴容注視秀氣而饜足的神與熠熠眸，低低嗯了聲，領著人緩步朝院而去。

此雖名為別苑，卻著實算不得小。

謝青綰立在院堂中，舉目環視過東側整片花圃，蔥蔥郁郁地滿栽著芍藥、百合與連片的海棠花林。

鵝卵石鋪就的小徑迂回沒其中，林下立著秋千，花隙間投落的影朦朧如籠罩而下的霜紗。

海棠林約遮映間，有青磚白瓦的廊閣。

墻外是繁茂楓林。

顧宴容一的手心，俯首征詢道：“綰綰要去坐秋千麼。”

秋千烏木架構，連同吊繩都點綴了淡紫的小小藤花，高而寬大地立在海棠投落的濃蔭里。

謝青綰不舍地暫且收回目，萎靡道：“還是困。”

下一瞬便被他握著腰豎抱起來。

謝青綰一驚，手忙腳地攀上他腰肩，下意識朝后瞥過一眼。

后一行人不知何時散了個干凈，仿佛心照不宣一般紛紛不曾跟來院侍候。

屋陳設與王府中一般無二。

顧宴容抱著人，慢條斯理地了正房，將人安置在臨窗的人榻間，很是自然地替解下披風。

素蕊叩門而，端了熱茶與新蒸的酪來，擱在榻旁的矮幾上，便福退去了外間。

謝青綰懶歪歪地陷進靠里，看他平和又自然地矮而下替褪了履。

一向神不大好，一暑更不思飲食，每日只病懨懨地犯著困。

謝青綰安靜闔著眼，卻反倒一時醞釀不出困意來，于是支起一點眼睫，悄然看他閱卷批折的模樣。

他貫來是一襲玄黑錦袍，將骨清峻的手更襯出幾分冷白，垂眸批文時出居高臨下的威懾與掌控來。

難怪朝中無人不懼。

顧宴容眼睫未抬，一手仍行云流水地寫著文折，卻忽然沒頭沒尾地開口道：“綰綰。”

謝青綰被捉了現行，于是索自人榻上起，挪至他書案對側來，盤臥進坐榻里。

挽了袖子，抬手去夠墨痕未干的硯山：“我來給殿下研磨。”

顧宴容起將的酪與參茶點心一并取來，擱在書案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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