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玄策重又進來坐下,抬頭看了阿檀一眼,指了指側方,淡淡地道:“坐。”
這里有兩個座位,一個秦玄策自己坐了,一個和他對坐的,原是周行之的位置,伙計挪了一下,挪到了秦玄策的側下首,挨得很近。
阿檀的眼里帶著朦朧的淚,看過去迷迷瞪瞪的,反而后退了兩步:“二爺面前,不敢落座。”
“二爺面前,你都敢睡著,有什麼不敢落座。”秦玄策不耐地道,“坐,不要讓我說第三次。”
阿檀的臉紅得快要滴出來,難過之余,又添了害臊,別別扭扭地坐了下來,頭也不敢抬。
秦玄策親自手,將茶釜架在小爐上,斟滿水,開始煮茶。
伙計們又端了配茶的小食上來,有胭脂鵝脯、筍鲞、油鮑螺、蟹膏細卷、天花饆饠等諸般花。
阿檀的眼睛淚汪汪的,說話時還帶著一點啜泣的尾音,但時時刻刻不忘忠心,輕輕地說了一句:“這些怕是不行,我家二爺喜歡甜口的。”
秦玄策的目中帶上了微微的笑意,他看了阿檀一眼,很快又將目移走了:“甜口咸口都使得,你當誰都像你這麼矯。”
伙計們退了出去,這雅間里只剩了兩個人。
白陶茶釜中云霧山泉水慢慢地沸騰,發出“咕嚕咕嚕”的聲響,安靜得有些過分。阿檀不哭了,覺得有些心慌,兩只手都不知道該放在哪里,了又。
浮梁玉茶漸漸地溶化,茶湯染了青綠,秦玄策隨手撒了薄荷葉、橘皮和紅棗,又撮了一點雪花鹽,用玉莢子攪了一下,煮好了,倒了一盞。
他生得高大,手臂也長,一手,將茶盞放在了阿檀面前。
“喝茶。”他的聲音淡淡的,就和他平日阿檀焚香添水一般無二。
這是大將軍親手煮的茶。
阿檀的鼻子尖都冒汗了,期期艾艾地道:“不敢……”
秦玄策面無表:“嫌棄我煮得不好喝嗎?”
阿檀馬上捧起茶盞,只一口,咕嘟吞下,差點沒把自己嗆死,還要把頭點得和小啄米一般:“好、好喝、好好喝!”
撒謊的時候良心有點疼。
剛剛哭過,眼角紅紅的、鼻尖紅紅的,連小耳朵都是紅紅的,著秦玄策,張地了眨眼睛,那神態,像極了枝頭膽小的鳥雀,似乎說話的聲音稍微大一點兒就會把嚇到。
秦玄策的手指頭又了,忍不住抬起手,在的腦門上了一下。
“嚶……”
很好,這回沒有倒,只是仰了一下,又坐穩了,然后著自己的頭,有些生氣地看了他一眼。
秦玄策笑了起來,他的姿態放松下來,難得有了一點慵懶的意味,單手支頤,微斜,半倚在高椅上,若無其事地道:“喏,喝茶,那些咸口的茶食我不,你吃去。”
剛才誰說他甜口咸口都吃得?
有了前車之鑒,阿檀再也不說不敢了,老老實實地拈起那些茶食吃起來。
吃東西的樣子也很像小鳥,微微地著,小口小口地啄,乖巧又斯文,吃到一半,還忍不住小聲地嘰咕了一句:“我做得比這些個還好吃,回頭做給二爺嘗嘗。”
大好,過窗扉的細紗,落在秦玄策的眉目間,春日灼灼,他笑起來的時候,帶著一種漫不經心的倨傲,但阿檀又恍惚覺得還有那麼一點點溫存。
“真是個蠢笨丫鬟,今天既然是你的生辰,別人做事,你來用就好,何必惦記著干活。”他如是道。
阿檀的臉上有些發燙,大約是剛才哭得太狠了,這會兒還止不住心慌,趕低頭喝茶。
茶水的味道微苦、又似濃香,秦玄策的手藝不太好,不知道是薄荷還是橘皮放多了,一草木的青味道混合在一起,說不上來好或不好,阿檀含在口里轉了幾下,才咽了下去。
過了半晌,登云樓的伙計又進來了,這回捧著一個大盤子,里面放著十幾枝芍藥花,深深淺淺的紅,大朵大朵地堆在一起,好似煙紗疊錦、胭脂積雪。
“大人,依您的吩咐,我們去芙蓉園里摘了芍藥來,請大人賞玩。”
秦玄策的手指敲了敲桌案。
伙計將盤子放在案上,又恭恭敬敬地退出去了。
阿檀納悶地看了秦玄策一眼。
秦玄策又朝阿檀勾了勾手指。
阿檀猶豫了一下,怯生生地湊過去。
秦玄策漫不經心地拿起一枝芍藥,隨手到了阿檀的發髻上。
第25章
“嗯?”阿檀有點兒害、又有點兒惶恐,咬著,小心地了那朵花,囁嚅著道,“……二爺抬舉了,我不配戴這花。”
“我的人,縱然是丫鬟,也比傅家的金貴。”秦玄策的語氣霸道專斷。
一枝不夠,他拿起盤子里的花,一口氣給阿檀簪了八.九枝,直到阿檀的腦袋上了滿滿的花,再也不下去了,他才停手,看了看,滿意地道:“你戴上,再去外頭轉轉,我看誰敢說你不配。”
頂著一腦袋的花,沉甸甸的,阿檀呆住了,再好的子也要被氣哭了:“二爺又欺負我。”
花枝滿頭,一小枝有些不住,從鬢角斜斜地垂了下來,花瓣蹭過的眉梢,妝堆砌,花團錦簇。若尋常子這般妝扮,只能似山炸,唯有阿檀,只因太艷,艷過芍藥,倒似即此間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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