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遞上薦暮氏為后的折子之后，本來已經家眷收拾好了行囊，準備被皇帝叱責一番后一腳踹出都城。

然而折子上了，遞到蕭錚手中被留中不看。

最后臨著留中的期限，蕭錚輕描淡寫批了一個“已閱”發了下來。

隨之而來的是對陸卿的調。

這調十分微妙，表面上升了他的，然而實際上把他調去了門庭長草的清水衙門。

乃是明升暗貶。

但好歹還留在都城，這已讓他心滿意足，起碼能繼續與都中友人開懷暢飲。

調令下達之后他便約友人在繪仙樓喝酒。

“卿，此番試探，李相怎麼說？”

陸卿喝的半醉，嘿嘿一笑：

“明升暗貶，什麼意思？你還看不懂？自古以來，沒有哪個帝王喜歡朝臣與后宮勾聯，所以陛下把我扔到那鳥不拉屎的衙門去，是為敲打警戒。”

他喝的臉發紅，但眸晶亮，繼續道：

“但陛下不能真貶了我，不然不是承認了后宮私聯朝臣的罪？陛下的意思，李相說了，就是我們要做的事，陛下樂見其，他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若出了問題，誰做錯誰擔著，但后宮那位貴人，必須是無辜的。”

友人聽聞此言，恍然大悟，嘆道：“陛下不生氣，還回護至此，那我們這位前朝公主，可確是顆參天大樹啊。”

陸卿執杯的手在虛空中搖晃：“但愿大樹底下好乘涼啊！”

冬日里晴空如洗，云舟這顆好乘涼的大樹，不念叨，在雙鳶閣中做著針線，忽然打了個噴嚏。

小釵著手打簾子進來道：“公主，尚局送裳來了。”

云舟撂下手里的香包，過去瞧看。

尚局這回手腳極快，比做公主那時還要快的多。

夾棉的襖子，外頭的狐裘披肩，貂皮大氅應有盡有，都是淺淡的，繡著各式花草紋樣。

云舟的手落在一雙騎靴上，靴子外頭是月白錦緞，里頭掛了羊，靴梆上秀了幾點的淺淡桃花。

云舟看那花樣覺得有幾分眼。

尚局的宮人奉承道：“姑娘眼力真好，這些繡樣里，只有這桃花紋樣是陛下親自繪了送到尚局的，姑娘一眼就看出來了！”

“他繪的？”云舟抬眼。

左思右想，忽然靈一現，回憶起來。

這個桃花樣子，原是幾年前自己繡鞋上，親自繡的。

就是穿著那雙鞋，坐在出城的馬車里，踢到了躲在座位下的北燕世子。

他即便當時瞧見了，現在居然還記得。

桃花樣子多，每個孩子各自繪得千差萬別。

蕭錚這記也怪好的，模仿得一模一樣。

云舟心里說不上什麼滋味，總之角是不控制漾出笑意來，上道：

“他會畫個什麼？明明是抄了我的。”

尚局宮人聽不明白，但看云舟笑著，總歸是高興，也陪笑道：“就是描花樣子，也是陛下為姑娘用得真心。”

尚局宮人離開，云舟又拿起剛才撂下的香囊細細檢查針腳。

小釵在一旁看著：“公主，這香包也不配您的裳呀？”

說著隨手翻著笸籮里的一疊花樣子。

云舟阻止不及，被小釵翻出個不尋常的花樣來。

“呀！龍紋！”

小釵看看香囊，又看看云舟，抿起了，調笑道：“公主這是給陛下繡的啊！我說怎麼用這靛藍的。”

云舟小釵搶白得有些惱：“既然早晚要嫁他，總要應付應付，就你會大驚小怪，干你的活去。”

小釵憋著笑，起走了，到了門口，又忽然回，說道：

“那公主與劉家三郎定親那些年，怎麼一個絡子也沒給人家結過呢？”

說完，怕云舟嗔，一溜煙的跑出去了。

云舟被小釵窘的一顆心砰砰跳，瞧瞧手里的香囊，忽然想起那人繪的桃花來，也不知怎麼的，轉念一想。

他當時可不知道那是自己呢。

記得一個穿鵝黃的裳，又記得另一個穿桃花的繡鞋。

好個多的北燕世子，誰稀罕……

不知與誰賭氣，云舟將那繡了一半的香囊往笸籮里一扔：

“繡什麼？不繡了。”

第48章 、雪人

蕭錚從承天殿下了朝, 回暖閣與幾位大臣商議政事，大臣離去時，暖閣的門簾挑開, 傳出外頭宮人掃雪的聲音，掃帚刮在雪地上，沙沙的響。

宮蓮繡進來換茶, 聽見蕭錚道：“外頭太吵, 他們別掃了。”

蓮繡聞言退下, 不一會，那沙沙聲便停了。

蕭錚想著前朝的事，有些頭疼, 他打開一線窗子瞧了一眼外頭, 冬風雖涼, 人神氣一清。

昨夜的雪下得不小，在庭院里堆上一層, 宮人剛將行人的路掃寬些，他便停了, 此刻外頭大部分還蓋著雪。

徐勿辦完差正在回廊下走過, 看到蕭錚開著的窗, 忙大驚小怪道：“陛下, 吹出風寒來可不得了啊！”

蕭錚覺得, 自從做了皇帝, 老有人擔心他會生病, 活得遠不如之前在戰場上肆意。

仿佛他變得和云舟一樣貴了似的。

想到云舟, 蕭錚角出一笑容：“批折子心煩, 吹一會風罷了, 快把你那碎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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