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之間,他好像想起了什麼。
“我我我……”
老道瞪著眼睛,左看看,右看看。
臉上如同迴返照變得潤紅,又好似急不可耐地期盼著什麼。
鶴道人連忙湊了上來,看著老道。
“道主,可還有什麼要的話要說的?”
陸巍巍地從棺材裡出手,已經躲得老大遠的溫神佑看著那怪怪的手晃晃悠悠地彈出了棺材板外,右邊臉上眼睛眉到了一起,不敢直視地將頭撇向了另一邊。
而這個時候,他聽到那乾涸的聲音從棺材裡面傳來,猶如十幾年沒有開過的木門推開發出的吱呀聲。
“我……”
“我……”
溫神佑恨不得能將耳朵也堵起來,這聲音聽得大晚上的怕不是要做噩夢。
雖然陸老道有的時候不太靠譜,還瘋瘋癲癲的,但是鶴道人畢竟還是他指引上了這條路,也一直他庇護。
想到此,難免還是覺到哀傷不已。
鶴道人淚流滿面:“莫不是還有什麼放不下的?”
陸激了起來,突然開始咳嗽,然後手臂如同水中枯木一般招搖著,手指頭地指著外面某個地方。
鶴道人不明所以,眼眶溼潤地抓著老道的手。
“道主,道主,你說明白些,我不知道你這是什麼意思啊?”
而這個時候,一旁老道的徒弟好像明白了什麼,立刻跑回了屋子裡面。
鶴道人地抓著老道的手,還在追問著。
終於,老道咳嗽平息了下來,掙扎著驚坐起。
“我,我。”
“我還想再來一顆。”
而此時此刻,老道的弟子已經捧著盒子,來到了棺材旁邊。
老道連忙出手,打開盒子拿出一粒丹,迫不及待地塞口中。
現在不嗑,以後就嗑不上了。
一顆丹藥吞腹,生死之事彷彿也變得不重要了,老道舒坦地躺回了棺材裡面,閉上了眼睛。
“就這樣把!”
“把棺材合上。”
“夜裡,鬼神就會勾走老道的魂魄,記得按照老道說的獻上供品。”
衆人面面相覷,一個個僵在那裡半天都沒有彈。
但是很快,弟子們打了幾個手勢。
“還看什麼,看什麼,搖起來,搖起來。”招魂幡再次飛速搖晃著。
“啊,道主啊!”弟子們趴在地上,哭聲震天。
“送道主昇天。”門外的信衆也跟著一起哭喊。
“什麼昇天,道主這是要下去了。”有些人還是能聽得懂發生了些什麼的。
“送道主下地。”很快,外面的呼喊聲變了這樣。
這場面實在是太過於詭異,溫神佑不敢再留,
他連棺材也沒敢靠近,生怕那裡面的老道突然爬起來又一把抓住了他,他只是向鶴道人拱了拱手。
“既然如此,我就不多留了。”
“告辭!”
“告辭!”
溫神佑說完就朝著外面走去,五短材卻走出了大長大步的飛躍覺,一步跳過門檻出了門便越走越快,隨後逃也似的離開了紫雲峰。
“走走走,趕走。”
“司馬,怎麼了?”
“這鬼地方,人都有點問題。”
溫神佑回去的路上,天漸暗。
這一次他沒走江邊,走的是大道,陡然到一山腳下,便聽見了幽幽之聲從遠方傳來。
一子披著白正在墳塋前哭嚎,撒著紙錢搖著幡,口中喊著。
“歸去來兮~”
“歸去來兮~”
溫神佑掀開簾子聽著那悽悽慘慘的哭泣聲,雖然明知道那應該是人,但是卻不敢過去。
他又想起了那棺材裡面瘋瘋癲癲的老道,還有那夜裡出沒向著自己招手嘿嘿發笑的漆黑鬼神。
自寒食節那天過後,這些日子他再也不敢嘲諷那鬼神之說了。
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啊!
“繞道,繞道。”
但是繞道另一邊,又聽見有人撒紙錢呼喚亡者之魂,這又讓溫神佑想起了老道被鬼神喚了名字只能等死的場景,心中越發驚懼。
“再繞,再繞。”
繞了幾,這附近到都有祭祀先祖和沿道撒錢的人,寒食清明節過後,每到黃昏之時這附近的鄉民都會這般做,早已形風俗。
但是這風俗,卻讓留下了心理創傷的溫神佑覺到很不好了。
他在馬車車廂裡過簾子看著愈來愈黑的天空,心中焦急不已。
“往後。”
“這寒食節和清明前後,過了下午打死我我也不出門了。”
“這大路上,誰知道走的是人還是鬼啊!”
——
昏昏沉沉,迷迷糊糊。
老道已然認命了,沉迷在服丹之後的醉生夢死之中,但是此時此刻,他記憶裡看到的畫面都變得清晰了起來。
他似乎又回到了神峰之上,壽宮裡的那面雲壁前。
那個時候他也服了丹。
按照他參研了半生的道法來說,正是開了天眼和神識,可看的時候。
雲壁之下,神巫手持符詔號令鬼神,開天地之門。
雲壁之,羣鬼諸神皆戴各面盔,遊於虛冥之中。
“怪不得,怪不得我不了啊!”
“我既沒有仙聖符詔,也沒有神鬼之面。”
“上不能登天仙,下不可地爲神。”
“可悲。”
“可嘆。”
夢中。
老道覺一個人走在漫漫長路上,周圍一片漆黑不見天日,天頭上連月亮都看不到。
路上有惡鬼出沒,衫襤褸臉上似乎是帶著鬼面又像是畫著鬼神之紋,既看不出男也不知老。
雷霆閃爍,下有高丈餘的鬼神揮舞著邊,似乎在控著雷電。
羣鬼諸神之中,老道猶如鶴立羣,顯得格外突兀。
因爲。
這裡面就他一個人臉上什麼都沒有。
走著走著,遠黃泉河滾滾而下,遠有一渡口,近有一石橋。
老道朝著那石橋走去,卻被一小鬼攔住。
小鬼自稱是鬼差,問他。
“爾何人啊?”
老道在外面自稱道主,到了這裡卻低聲下氣地說道。
“某乃陸,死後爲鬼正前往幽都冥府。”
那看守鬼門的鬼差聽罷,哈哈大笑。
然後指著老道的臉,唾其面說道。
“沒有鬼神之面,也想當鬼?”
“我呸!”
“你也配。”
陸別說鬼門關,連橋都沒能進去,被趕了回來。
——
紫雲峰上。
衆道人守了一夜,夜裡雖然有寒風陣陣,但是卻並未見那鬼神也沒有來收走陸的魂。
不過這也正常,鬼神據說有匿之法,他們只要不想要讓你看見,你便看不見。
在鶴道人和一衆道信衆眼中,那寒風吹得幡幢獵獵作響的時候,陸就已經下了幽冥了。
“天亮了。”
“天亮了。”
“道主啊,你就這樣走了啊!”
“道主……道主啊……”
然後衆人哭哭啼啼的,準備擡起棺材將老道給葬了,卻沒有想到裡面裡面有靜。
棺有人在推搡,還伴隨著啜泣聲。
衆人驚懼跑開,反而是鶴道人早有準備,上前打開了棺蓋。
棺材裡,老道那眼珠子直瞪瞪地看著天上,一副死不瞑目的模樣,老淚在眼角縱橫。
鶴道人見過了老道瘋瘋癲癲的姿態,也不害怕。
低頭問道:“道主,何故不肯下間,莫不是地找不到門?”
老道痛哭流涕:“非也非也,下是下去了,是那間不收我,上天無符詔,地無鬼相,連個鬼我都當不啊!”
老道垂死掙扎驚坐起,如同殭出籠一般從棺材裡面爬了出來,化悲憤作勇力。
“間小鬼欺人太甚,老道定不能饒你。”
“等老道再修一修,下去之後定要讓你好看。”
鶴道人和一衆道信衆面面相覷,不知道這間小鬼從何而來,是老道真的見到了,還是做夢夢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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