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樣的夜飯時間，榆錢村的其他人家也都一家人圍在一塊兒吃著夜飯聊著天。

於大家。

桌上點著一盞昏暗的豆油燈，油燈旁邊放著一大波白玉米雜糧粥，邊上放著幾隻黑不溜秋的蕎麥饅頭。

於大的老娘於老太太拿起一隻蕎麥饅頭塞到於大的手裡：“你是家裡的壯勞力，一家人吃飯就指著你，你多吃一隻蕎麥饅頭。”

“娘，大家都吃。”

於大抬起頭，在屋子裡找了一圈，老娘於老太太坐在主位，自己坐次位，旁邊機長凳子上分別是自己寡居被攆回了娘家的大姐，二十三四歲還沒嫁出去的腦子有點問題的二姐。

然後便是自己的婆娘，以及婆娘給自己生的三個閨和一個兒子。

一家人就著桌上的陋飯食吃著夜飯，發苦的蕎麥面饅頭，可是在幾個孩子的眼中卻是不能敞開了肚子吃的奢侈食……

於大把手裡的蕎麥饅頭掰幾塊，放到幾個孩子的碗裡。

於大的娘看到，撇撇：“大，要我說今個就不該應了裡正的吩咐。”

“這天寒地凍的，憑啥暖烘烘的火桶裡不蹲著，跑去外面幫人白乾活？”

聽到於老娘的話，於大只是嘿嘿笑了笑：“娘，我在家裡閑不住，家裡就一個火桶，你們娘幾個都烘不過來哩！”

“就算你閑不住，那你在家裡找些活乾啊，把院子裡的雪給鏟了，把屋頂的雪塊給弄了，你事多著呢，何苦要把喝的這點稀飯化作的力氣平白給別人揮霍？”

“娘，我力氣多著呢，沒事的。”

“啥呀？你有那多余的力氣，用到你婆娘肚皮上都是好的，來年也讓我再抱個孫子！”

“你說你怎那麼傻氣，非得去給人家白乾鏟雪？不要去了！”

“娘，答應了人家的事，不去不好吧？”

“有啥不好的？明日於忠來家裡喊人，你隻管躺床上裝病去，我來應付！”

“娘，不要那樣，言而不信不是男子漢大丈夫……”

“你傻呀你！”於老太直接一筷子敲在了於大腦袋上。

“你看看咱家，這七八口全是吃飯的，一家子都是人孩子，就你一個乾活的壯勞力！”

“這天寒地凍的你要是出去幹活有啥閃失，你讓來年咱這一家子怎活？”

“娘，我是鐵打的漢子，我沒那麼脆弱！”

“這可不好說，這天怪冷的，病了吃藥還得花錢。”

“娘是為你好，為這個家好，言而無信沒多大點事事，萬一你有個啥閃失，他於忠裡正能負擔起咱一大家子不？”

一句話，直接把於大給問住了。

他目看向面前的大姐，二姐，婆娘，以及幾個面黃瘦的孩子。

糾結了一番，無奈點頭：“好吧！哎！”

如同於大家這樣的對話，今夜，在其他好幾戶人家都在上演。

這七八戶人家，都是下晝時候於忠挨家挨戶找過並說好了明日雪停就去鏟雪的那幾家。

類似的對話都在發生著，只不過理由各有不同，不過，這七八戶人家裡，也有三四戶人家沒有改變主意。

而且，這三四戶人家就算當事人自己不肯臨時改變主意，可家裡人卻意見不一，並不都是全票通過的。

總之，就在這樣的氛圍下，裡正於忠又在夜飯後來了這些人家。

於忠第一個來的就是於大家。

不為啥，因為今天下晝他也是第一個來找於大說鏟雪的事的，原因就是於大跟於忠是同姓，兩人還是堂兄弟。

堂兄弟，自家人，相對於其他人肯定好說話一些。

而且下晝於忠過來說這事的時候，是在院子門口遇到了上茅廁回來的於大，當下提了一，於大立馬就點了頭。

所以今夜吃過夜飯，於忠得了楊華忠和大安那邊的好消息，也連夜第一個趕來於大家告訴他們。

結果，當他在院子外面了兩聲門，裡面才傳來於大婆娘的聲音。

“哪個？”

“是我，我是於忠，過來找大有點事。”

“啊？”

這一聲啊之後，便沒了後文。

於忠站在院子門口，腳下踩著已經齊膝蓋深的白雪，又等了一會兒，裡面這才傳來嘎吱嘎吱踩雪走路的聲響。

聲音往院門這邊過來，並拉開了門。

開門的人是於大婆娘，婦人頭看到於忠，愣了下，“是大哥來了呀？這麼晚，有啥事呀？”

於忠心裡本就對這婦人把自己晾在外面這一陣有點微惱，這會子見只是出個腦袋睜著一雙無神的死魚眼著自己，裡詢問打聽，腳下卻沒有要把人讓進去的意思。

“這是爺們的事兒，我跟大說就是了。”

於忠拿出裡正的威嚴來，徑直推開院子門進了於大家。

“大，大，做啥呢？”

於忠裡著於大的名字，腳下大步走向堂屋。

這個點時辰還比較早，很多人家都還在吃夜飯，又或者踩剛剛吃過。

距離睡覺應該還有個把時辰，所以於忠並不擔心會吵醒睡覺的孩子大人。

剛進於大家堂屋，便見堂屋裡兩個堂妹，一個寡居被攆回娘家來的，一個因為腦子有些不好使嫁不出去的，兩個堂妹帶著幾個侄圍著桌上那盞比鬼火還要微弱的油燈做針線活。

看到於忠進來，們都有些慌張。

甚至還有些心虛的樣子。

除了大堂妹勉強對於忠這出笑容並打了個招呼，其他人都埋著頭假裝做針線，不敢跟於忠這裡說話。

於忠也不在意這些，因為他要找的人是一家之主於大。

“大呢？”

“噓噓噓！小點兒聲。”

於老太太躡手躡腳從東屋裡出來，手裡還端著一隻黑秋秋的碗，碗裡也不知裝了啥，散發出一子藥的苦味。

“大娘，我找大，他在家不？”

於老太太苦著臉跟於忠說：“在家啊，剛一碗粥還沒喝完，就打擺子，坐都坐不住。”

“我給他搞了點草藥剛讓他喝下，發發汗，看看明日況怎樣！”

“啥？大病了？我看看去！”

於忠心下一急，抬腳就要進東屋，卻被於老太太給攔在房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