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聞言更怒，下手愈發沒有輕重：「你娘都是我的人，的東西還不就是我的？趕給我拿來……」俯去掰開男孩的手指。

  男孩卻死死不撒手，哭道：「我娘的粥都被你吃掉了，還有病，再不吃東西就死了……嗚嗚……死也不給你……這是給我娘吃的……」

  房俊本不管這些閒事，雖然這個漢子實在是過分，但這裡災民有上千之數，他管得過來嗎？

  可是聽到男孩的話，房俊面容沉下來，吩咐僕人道；「把他拉開！」

  幾個僕人二話不說，甩蹬下馬，衝過去就將那漢子拉開。

  那漢子冷不防被人拽住胳膊拉開，大怒，正喝罵，回頭一看，就了脖子，沒敢吭聲。

  房俊貂帽錦裘，騎著的一批駿馬通烏黑神駿非凡，一見便知是份高貴的貴人，便是幾個僕人也是神倨傲，氣勢洶洶，這漢子如何敢惹？

  他訕笑著說道：「幾位貴人，某正在教育自家兒子，這兔崽子實在沒良心，見笑，見笑……」

  家務事？

  房俊在馬上皺皺眉，心下猶豫。

  這裡是唐朝，不是二十一世紀，沒有什麼兒保護法……君為臣綱，父為子綱，不是說說而已，若是為人子者不孝，老爹是完全有權力把他打死，而不用償命，甚至會得到輿論的支持。

  可這男孩剛剛說，這個飯糰是為他母親討來的，這個漢子卻要搶著吃了，卻讓房俊怒火中燒。

  昂藏男兒，不能給妻兒謀一頓溫飽的飯菜、一遮風的家園，反倒要搶奪妻兒口中的食，簡直連狗都不如！

  「我不是你兒子，我姓衛，你姓趙，你不是我爹……」

  男孩大。

  那漢子大怒道：「小畜生找死嗎……」手打。

  這是旁邊早圍攏過來不災民看熱鬧，便有人譏笑道：「得了吧，趙四，衛鷹本就不是你親兒子，你還真當自己是人家的爹咧？」

  又有人道：「就是，討了衛四娘那樣的媳婦兒，簡直就是你老趙家祖墳冒青煙了，你個驢日的整天吃喝嫖賭，卻著娘兒們養你，現在婆娘病了，你居然連的口糧都搶了，你特麼還是人嗎？」

  圍觀眾人皆是看不過看，紛紛出言譴責那趙老四。

  趙老四麵皮通紅，厲荏道：「此時某的家事，與你等何干？休要聒噪，趕散開……」

  房俊此時已是大致明白了事的緣由，不由氣得臉發青，咬著牙說道：「趙老四，大伙兒說的，確有其事？」

  趙老四心虛，卻見房俊雖然飾華麗氣度不凡，但眉眼之間稚氣未，想來是個富貴人家的爺，不見得有什麼主見。

  便梗著脖子說道：「確有其事又怎樣？那婆娘嫁給我，就是我的人，我要生便生，要死就得死……」

  房俊氣得鼻子都快冒煙了，怒極反笑：「所以，就連婆娘救命的口糧，你都忍心搶奪據為己有？」

  「關你何事？」

  「關我何事？」

  房俊一臉獰笑：「確實不關我事，但我這人就多管閒事，行不行？」

  趙老四嗤笑道：「你以為你是親王啊？楞慫貨……」

  房俊握住了馬鞭，飛從馬背上躍下，說道：「某不是親王，可就算是親王，老子也是想打就打……」

  手臂一揚，馬鞭的鞭梢發出一聲尖銳的呼嘯，刺破空氣，「啪」的一鞭子照著趙老四劈頭蓋臉的就下去。

  「哎呀……」

  趙老四慘一聲，捂住頭臉，大罵道：「你個驢日的，敢打老子……哎呦！」

  房俊咬著後槽牙，一鞭接著一鞭，死命的往趙老四上。

  他對這個禽不如的人渣憤恨到極點，只覺得心裡像是堵了一團火，不發泄出來就得憋的五俱焚！

  世上居然有如此不知廉恥、自私自利之徒？

  打死算球！

  房俊何等神力？便是那號稱「鎮關西」的燕弘亮也被他一拳撂倒，何況一個瘦的皮包骨的趙老四？

  十幾鞭子下去，趙老四便蜷在雪地里，哼哼唧唧的連慘都不出來，渾上下鞭痕粼粼模糊，有出氣兒沒進氣兒。

  那男孩一直在旁邊看著，兩隻大眼睛裡閃爍著解恨的芒。

  待看到那趙老四眼看著就要被房俊拿鞭子死，突然撲過去抱住房俊的大，哀求道：「貴人饒了他吧……」

  房俊高高的舉起鞭子，微微一愣：「你說啥？」

  他是真想把這人渣死了事！

  可這孩子剛剛還恨不得咬死這個趙老四，這會兒怎麼有給他求？

  「這人雖然禽不如，但若是沒有他，我和我娘早就死了……您這一頓鞭子夠他的了，天寒地凍的，有沒有吃食，怕是活不久，貴人您就饒他一命，別髒了自己的手……」

  男孩看著房俊的眼睛，說道。

  房俊是真的愣了。

  面前這個男孩食不果腹、不遮，腦袋大子小，明顯是長期營養不良，可就是這麼一個小乞丐一般的孩，居然說出這樣條理分明的話？

  難道真是天才都在民間麼？

  房俊看了看男孩髒兮兮跡斑斑的小臉，舉著鞭子的手放下。

  「某給你這個面子，今日就饒了這個畜生！」

  房俊對這個做衛鷹的小男孩很興趣，問道：「不知你母親在何？」

  「啊！」

  衛鷹猛然驚醒，趕從地上爬起，手了一把臉上的鼻，撒就跑向路邊的一個棚舍。

  旁邊便有人嘆氣道：「這衛鷹是個孝子，可惜啊，他娘怕是活不了……」

  「是啊，衛四娘多好的一個婆娘，生生被這個趙老四給毀了……」

  「誰說不是？衛四娘一直子不好，又勞過度，再加上這場大雪塌了家的房子，急怒攻心便病倒了，現在無無食無藥，怎麼得過去……」

  「哪怕有口吃食，或許也不至於如此……」

  「可那有什麼法子？幸虧是吳王殿下得了那房二郎的計策，才得城中大戶捐了些錢糧，可這城裡城外多災民？哪裡救濟得過來……」

  「一天能免費發放一頓稀粥，吊著這條命不死，就算是老天爺開眼了……」

  房俊心沉重，放眼四顧，災民們皆是面黃瘦、不遮。

  這便是貞觀盛世麼？

  這便是歷史上最繁華興盛的時代麼？

  這便是那國大民驕四海來朝的巍巍大唐麼？

  全都特麼扯淡！

  老百姓飯都吃不飽，你也敢稱盛世？你也敢稱繁華？你也敢稱國大民驕、巍巍大唐？

  房俊覺得心裡有一塊打石頭，得他不過氣。

  他也曾無數次譏諷詬病過他生活的那個時代，對這個不滿、對那個憤怒，只是當他真真正正的站在一千五百年前，站在這個被無數史書誇得天花墜的盛世大唐，他才知道，什麼制度、什麼強大、什麼威武，都不過是鏡中花水中月。

  老百姓吃的飽飯，才是一個國家本！

  才是施政者至高無上的就！

  盛世明君？

  千古一帝？

  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