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祁旻雙手撐在後，後仰了看著湛藍如洗的蒼穹，輕聲道：“哥哥我呀，好像守衛了咱們大雍朝，可我回頭看看，這天下黎民似乎依舊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朝中佞臣遍布，京中鷹犬橫行，這大雍……哥哥究竟該如何守？”

    他殺著他國敵寇，就無法滲京中清除那些視人命如草芥的權貴，若回京中，就無法抵強敵來犯。

    那時祁桑聽不懂，隻是靠著兄長，隻有滿心歡喜，因為這世上唯一喜歡的人回來了。

    如今懂了，兄長卻也永遠離開了。

    “你盯著我看什麽？”

    施不識百無聊賴地轉過，站在院了個懶腰：“唔，這大好春，不如……”

    他眼睜睜看著祁桑忽然走到自己前頭去，徑直進了正廳，然後將自己帶來的兩包山楂糕拎了出來。

    施不識睜大眼睛莫名其妙地看。

    “不好意思，買來給狗吃的。”祁桑丟下一句話，徑直帶著扶風揚長而去。

    施不識被指桑罵槐，頓時氣不打一來，順手了腰間長鞭，恨恨咬牙。

    要不是總督護著，他非得追上去兩鞭子。

    ……

    銜杯樓。

    相較於夜裏的一擲千金香撲鼻，白日裏的銜杯樓更偏向於一座清雅茶樓，了幾分吵鬧，多了幾分靜謐。

    煙紫長袍走間盡顯儒雅斯文，沈謙把玩著指間折扇，笑盈盈地在麵前落座，親自斟茶：“這時節京中已無雪，是命人快馬加鞭去玉雪山取來的，這玉雪山的鬆葉最為蒼翠繁茂，專人日日清理，落雪之日取最下層積雪，沁了鬆葉清香，拿它來煮茶，最為雅致。”

    祁桑笑著接了茶：“這般金貴的茶，拿來招待祁桑這般不懂品茶的，怕是糟踐了。”

    “茶再金貴，也比不上客人的尊貴。”

    沈謙將茶盞遞到麵前，做了個‘請’的手勢，笑道：“姑娘如今可是咱們京城的風雲人，這廠總督寶貝似的給姑娘捧著，我這銜杯樓若想好好地開下去，可要給姑娘伺候好了。”

    他是皇親國戚，言談間卻並不見半點傲慢驕獰之，更像個談吐斯文，事圓的商人。

    祁桑卻不提謝龕，隻道：“昨夜銜杯樓一見，祁桑對公子印象頗深，這京中能在姚氏麵前如此不卑不，仗義執言的人，實在難能可貴，祁桑不由生出了幾分結的心思，也不知能不能了公子的眼。”

    “姑娘過謙了，沈謙乃是商人，商人重利，自是不想看著辛苦經營的酒樓裏鬧出些個不愉快之事。”

    言外之意，不要將他當做好人，他也不過是個善於權衡利弊的人。

    祁桑斂眉，頓了頓，又道：“聽聞銜杯樓在重金聘請琴師，恰巧祁桑這些日子閑來無聊，府中又養了不人，開銷不，不知祁桑這琴技，不得了公子的眼？”

    沈謙一怔，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祁姑娘說笑了，您如今可是總督的人，要多金銀沒有，沈某哪裏敢請您過來彈琴奏曲兒地取悅客人，若總督知曉了，怕是要先拆了我這銜杯樓，再拆了我這把骨頭了。”

    他說話永遠是帶著調笑的痕跡，人分辨不清究竟哪句是真哪句是假。

    祁桑落寞道：“總督再富貴，也是總督的，祁桑同總督也並未像傳聞中那般親，公子若真嫌棄，那祁桑便不強求了，這京城酒樓那麽多，總有一家肯收留祁桑的。”

    “唔，可別。”

    沈謙忙道：“姑娘師從範老先生，琴藝更是名京城，若真去了別的酒樓，那沈某這銜杯樓離關門也不遠了。”

    祁桑這才又笑起來：“那這麽說，公子是允了？”

    “哪裏敢不允。”

    沈謙拿折扇在掌心一拍，笑道：“有祁姑娘琴藝加持，沈某這銜杯樓自是要更上一層樓的，先前瓊琚一曲能價到二百金，想來祁姑娘肯屈尊來此，起價便是要千金的。”

    話落，他做了個請的手勢：“那沈某就不打擾了，姑娘自便。”

    祁桑笑著同他客套了兩句後，這才拿起茶杯。

    茶水放的剛剛好，剛到邊便是鬆香撲鼻，混著茶香彌漫在齒間，的確配得上它的價錢。

    雅座靠窗，開窗便是一條繁華的街道，對麵是一家麵館，同樣開著窗。

    蕭存煙不知何時出現在了窗前，正低頭吃麵，看不出什麽表。

    對麵坐著一名著赤繡金祥雲團長衫的男子，發間垂下一條長長的紅珠鏈，側臉線條鋒利，雪白卻是極紅。

    生了張比子還要好看的臉，卻幹著比畜生還不如的下作事。

    蕭陸麵前也擱著一碗麵，但他卻沒筷，搭在桌前的手指蜷起，指關節輕叩桌麵，帶了那麽點催促的意味。

    他越敲，蕭存煙吃得就越慢，最後幹脆咬著一麵慢慢吃了起來。

    蕭陸盯著看了一會兒，似是給氣笑了。

    他毫無預警地轉過了頭，同祁桑的視線對上。

    那眼神裏，分明是帶了點刮骨頭的冷意的，然後突然拿起了麵前的木筷。

    並不是吃麵時拿筷的手勢，而是以拇指食指同中指住了木筷。

    蕭存煙趕在他腕間發力之前扣住了他手腕。

    蕭陸這才收回視線，挑眉瞧著，輕浮道：“終於吃飽了？”

    後者沒有回答他，直接摔下筷子起走人。

    他這才慢悠悠丟了木筷，雙手負於後，不不慢地跟了上去。

    對麵窗前空了，不一會兒便有小廝過去收拾了桌子，很快有人又重新坐了過去。

    祁桑抬手關了窗。

    知道蕭存煙是想讓瞧一眼好放心，隻是蕭陸那隻狗不會輕易放出門。

    此番，應該是付出了一些代價的。

    祁桑頭痛裂。

    不得不承認，此刻自己的確沒有能力再將蕭存煙從蕭陸手中救出來。

    原本按照計劃，範容便是無法重傷了他，蕭存煙對蕭家而言也已經是嫁出去的兒，斷沒有再將收留回去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