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府。

    祁桑提著從總督府順來的幾盤新鮮瓜果，帶著玉鐲過去的時候，管家請在宴客廳稍候，說是大小姐正同蕭夫人在後院佛堂禮佛。

    同蕭夫人佛堂禮佛。

    話說得漂亮，怕不是在佛堂訓誡蕭存煙。

    祁桑麵上不聲，隻微笑著應了。

    兩名婢無聲上前，伺候著斟茶倒水，將祁桑肩頭的披風收起來。

    祁桑是在總督府用過午膳才過來的，一盞茶一盞茶的喝下去，也不知等了多久，如廁都去了幾趟。

    秋末冬初的時節，天說暗就暗了下來。

    祁桑終於忍不住：“不礙事的話，我可以去佛堂一趟吧？送點東西就走。”

    婢得道：“祁姑娘有什麽東西，不妨給管家代為轉送，佛堂乃蕭夫人禮佛重地，怕是不方便外人踏。”

    話音剛落，外頭忽然傳來一陣。

    祁桑已經站起來了，聽到靜向外走了幾步。

    那呼喊聲忽然就變得清晰了起來。

    “不好了不好了，夫人遇刺重傷，快去請大夫！！”

    “快來人啊，將夫人抬到寢殿裏去！！”

    “公子呢？快著人去請公子跟老爺回來！！！”

    夫人遇刺……

    那蕭存煙呢？

    蕭存煙不是陪一道在佛堂嗎？

    祁桑麵一變，跟著人群匆匆往後院跑，途中竟又被侍候的那兩個婢追了上來。

    “祁姑娘還是先回總督府吧，眼下人多眼雜，再讓姑娘傷就是蕭府的不是了。”

    們主子眼下生死未卜們都不關心一下，卻著急來趕走，分明就是誰下了命令。

    祁桑哪裏還顧得上們，隻給扶風一個眼後，隨即道：“我去幫個忙，無妨。”

    兩個婢見又跟著人群衝，還想上前阻攔，卻被扶風不聲擋住了去路。

    佛堂裏，那蕭夫人趴在地上，一攤跡自下緩緩暈染開來。

    旁邊還丟著一把沾的匕首。

    祁桑在擁的人群中看了一眼，心髒忽然沉沉墜了一下。

    那是蕭存煙帶著的一把匕首，還是先前們在江南小鎮住著時，瞧匕首形狀特別，像一把雪白的象牙，買來送給防用的。

    不止是，地上一道躺著的還有兩個婢。

    而在們邊散落著一條麻繩，零星地染著跡，似是先前用它來捆綁過什麽人。

    幾乎立刻反應了過來，忙倒退出了人群，環顧四周。

    沒怎麽來過蕭府，對這裏的布局都不悉。

    這佛堂在蕭府極為靠後的院落，若蕭存煙傷了人，首先選擇的地方一定是靠近後院的後門。

    “去找找後門在哪裏。”對趕過來的扶風道。

    扶風沒有去找後門，直接帶著去了個沒人的角落，帶爬牆頭翻了出去。

    火折子在蒙蒙暮靄中被吹亮，青石路上，細細分辨了一會兒，尋到了兩道微微泛紅的痕跡。

    是腳印上沾染的跡。

    祁桑站起，抬頭尋著眼前長長的青石路看了片刻，匆匆向前追了上去。

    ……

    正是用晚膳的時候。

    謝龕剛剛了手坐下來，府小太監便匆匆來報。

    不夙聽了會兒臉就不大好了，也顧不得會擾了主子用膳，忙將事如實匯報。

    蕭府出事倒不打，關鍵是祁姑娘此刻就在蕭府。

    謝龕聽完後沒有耽擱便向外走：“祁桑人呢？”

    “自後院翻牆出去了，咱們的人一直跟著，主子放心，祁姑娘不會有事。”

    酉時三刻。

    三匹馬直奔城門而來，總督府的腰牌在篝火的照亮下映眼簾，棗紅的馬匹隨即被放行而出。

    不多時，又有十數匹馬飛馳而過，錦衛的飛魚服在夜中閃閃發亮，穿過城門直奔夜。

    片刻後，黑金繡著猙獰蟒紋的一隊人馬同樣疾馳而出。

    離城不過十幾裏遠，兩邊便是茫茫山脈，連綿起伏不見人煙。

    祁桑同蕭存煙不怎麽會騎馬，們若順著這條路一直跑向前方，不需兩炷香的功夫就會被後頭的人追趕上。

    們一定會在中途選擇棄馬上山。

    一旦匿於山林之，在夜的掩映下很容易避開後頭的追兵。

    但兩人也唯有祁桑有在山林之生存過的經驗，想來也不會多富足，們孤注一擲的結果，很有可能是連自己都迷失在叢林中，遭野狼甚至棕熊毒蛇的襲擊。

    謝龕的馬隊越追越近，幾乎在同一時間跟蕭陸一道停了下來。

    火把在夜風中獵獵作響。

    蕭陸一如火紅，黑發連同紅發鏈一道被風掀飛在後。

    他盯著謝龕，向來隨不羈的人此刻在夜幕籠罩下麵卻是肅殺猶如勾魂厲鬼。

    “又是祁桑！”咬牙切齒的四個字。

    謝龕單手握韁繩，麵無表：“蕭大人不去陪著蕭老夫人麽？危在旦夕，想來最是需要你這個兒子陪在邊。”

    蕭陸麵容猙獰，翻下馬，接過後人遞來的火把看了一眼地上的新鮮馬蹄印記。

    到這裏，停下了一個。

    他緩緩抬頭，對著謝龕出森白牙齒：“猜猜看，他們三個誰第一個死？”

    三匹馬，到這裏明顯有停下的印記。

    謝龕眼觀鼻鼻觀心：“你確定第一個上山的人會是蕭存煙？”

    “不。”

    蕭陸眼眸暗下來，重新落眼前茫茫夜：“不會讓存煙一個人上山的，也不會放棄扶風這麽個得力幫手，他們……會在最後三匹馬蹄印記掉的地方，一同下馬上山。”

    話落，他再次翻上馬，直奔夜幕而去。

    謝龕眼眸暗了暗，緩緩抬頭。

    今日天氣很好，白日裏萬裏無雲，夜裏依舊萬裏無雲。

    頭頂高懸的一明月此刻漸漸照亮了眼前的路。

    幾乎是為蕭陸追逐他們開辟了一條捷徑。

    人群的突然出現，激得狼群嚎聲此起彼伏，蠢蠢。

    祁桑聽到了後越來越近的聲音，是刀劍砍在草叢中發出的聲響，他們在黑暗中，在森林中，在巨大的陡峭中，竟是以一種奔跑的速度在近他們！

    聽到了，蕭存煙自然也聽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