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龕帶著詔走出寢殿時，風雪未停。

    閣首輔姚不辭帶著一眾群臣匆匆趕來，一手直指謝龕：“謝總督，老夫聽說宮中今夜有人行刺，特來此恭請聖安，皇上此刻在何？”

    他說著，目落在他手中的玉軸聖旨之上，麵倏然一變：“謝總督，莫非今夜行刺之人便是謝總督？！你手中是什麽？你膽敢假傳聖旨！！”

    他後，一眾文臣武將們麵各異。

    事尚未明朗，他們也隻敢私下裏竊竊私語，並不敢多做爭執。

    謝龕目在他們之間緩緩掃過，最後停留在姚不辭左後側的祁覃上。

    隔著飛舞的風雪，他角緩緩扯出一點譏諷的弧度。

    似乎並不意外祁覃會突然出現在姚不辭後。

    不過片刻，一眾人後出現了一片披鎧甲之人，在濃重的夜中層層排開，將整個寢殿前後圍了起來。

    謝龕巋然不，隻徐徐展開手中的聖旨：“閣首輔姚不辭，接旨——”

    姚不辭一怔，花白的胡子在風雪中斜斜飛舞著。

    謝龕緩緩掀起眼睫，又加重語氣重複了一遍。

    姚不辭遲疑著，驚疑不定間，還是選擇跪了下去。

    他一跪，後眾人也忙跟著紛紛跪了下去。

    “奉天承運，皇帝敕曰，朕年即位，承蒙閣首輔傾心輔佐，勉力持政三載，然，天不佑我，旱災頻發，戰火連天，朕仰不能七廟，俯不能濟蒼生，深愧疚之下，更是百病纏，不日將亡，故特立詔，待朕故，宣閣首輔姚不辭即位，興萬，鎮山河，護佑我大雍百姓百年無憂，欽此。”

    萬籟俱寂。

    隻餘風雪。

    姚不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直到後姚法生興衝衝地提醒他上前接旨，他這才回過神來。

    事已至此，他自然也不會再提什麽假聖旨，行刺皇上之類的話了。

    繼承皇位的人是他，若再提及，那不是公然承認自己在犯上作，弒主謀位。

    他立刻上前雙手接旨，然後假模假樣地拭了一下眼淚問謝龕：“敢問謝大人，皇上他真的……”

    “皇上多日來不堪病痛折磨，不得已才決計於今夜離開。”

    謝龕落下眼睫，冷冷瞧他：“皇上的病一直由劉太醫醫治，各位大人若不相信，可請劉太醫前來問話。”

    一炷香後，被匆匆宣召而來的劉太醫一臉懵。

    他查看著姚不辭的臉，不敢多說什麽，隻點頭附和，言之皇上為江山社稷勞心勞力，耗空了心，曾幾次三番提及活不下去了……

    姚不辭大張旗鼓地來，不止帶了文武百，還在皇宮外布置下了大量的私兵，早已做好了趁機將謝龕圍殺在此的準備。

    如今卻是再沒有名正言順的借口了。

    不過他也並不著急。

    這大雍朝皇位都登上了，還怕來日尋不到機會料理了三廠這些個不聽話的麽？

    但這登基大典尚未舉辦，姚不辭手裏的聖旨還沒攥熱乎，一風浪便裹挾而至！

    宦佞相，弒主篡位的謠言如同拔地而起的狂風，越卷越大，不日便席卷了整個大雍朝上下。

    廠總督謝龕勾結閣首輔姚不辭，弒殺皇上，趁機篡位的消息大街小巷地傳開了。

    蟄伏在南川許久的宏親王似乎終於尋到了舉兵的理由，很快便打起了撥反正的旗幟，北上討伐這對人。

    沒多久，被繁重賦稅徭役折磨到絕路中的百姓也四起兵而反。

    一時間，大雍朝憂外患，戰火連天，傷亡無數。

    ……

    祁桑不敢相信謝龕突然發瘋將這水攪渾是在做什麽。

    並不想做什麽皇後，可若的自由要用天下百姓的命來換，寧願嫁去宮裏。

    謝龕回府時，恰巧撞見正帶著幾件不大的包裹，不顧不夙的阻攔執意要走。

    見他向這邊走來，也隻是冷著個小臉轉過去。

    “這是打算去哪兒？”謝龕上下打量。

    祁桑依舊扭著腰不去看他：“回我自己的府上，如今人人都在聲討總督府，我可不想被殃及池魚。”

    謝龕手指挑了挑肩頭的包袱，覺很輕，應該也就是幾件服。

    他道：“你在本督這池子裏，天下人都知曉，一旦跳出去了被捉到，可是要架起來烤的。”

    “所以這就是你想的辦法？死沈忍生，推姚不辭上位？你覺得他會容你多久？”

    “那可怎麽辦？”

    謝龕蹙眉，仿佛一副十分苦惱的模樣：“不如祁姑娘想想辦法，救救我這個佞一命？”

    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這閑心逸致同玩笑。

    祁桑懶得跟他廢話，抬腳就要走。

    肩頭卻忽然一，謝龕勾著包袱的係帶將拽進懷裏，低聲哄著：“如今這個狀況，現在不來，將來的一年後，兩年後早晚會來，樹幹遭蟲蛀，一口兩口沒人理會，眼瞧著要斷掉了，自然就有人管了。”

    祁桑道：“不管這天下最終誰人得手，我猜對方登基後第一個料理的人就是你，你才是最大的蛀蟲。”

    謝龕笑了下，半真半假道：“那到時，可還要勞煩祁姑娘金口玉言，聖上麵前給我謝某人討條命了。”

    說什麽胡話。

    多大的臉，還去聖上麵前替他討命。

    多半到時要被謝龕這狗太監連累著一道給打死了。

    可那又如何？

    這賊船早已上了，如今想下是沒下了。

    便是到時真讓新帝判為與謝龕同流合汙的賊人給斬了，也隻能認了。

    外麵天寒地凍，屋子裏生著火爐，烘得熱乎乎的。

    存煙骨未尋到，外麵多百姓飽寒迫，流離失所。

    祁桑心裏裝著事，沒什麽胃口，吃了兩口就放下了碗筷。

    一個無權無勢的子，明知道自己做不了任何事，卻仍舊為整個大雍朝的未來擔憂不已。

    如今姚不辭登基為帝，姚氏一族恐怕要犬升天。

    日後整個京城外，怕是要臣佞相遍地走，再無一日安寧好日子了。

    心中憂心忡忡，偏邊的這人卻渾然不覺，依舊從容不迫地用膳，好似天塌下來都有誰能幫他頂著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