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路明走過來時,瞟了一眼已經離開的李遊纓,回過頭來,兩隻手背在後,對著罌粟笑了一笑,閑庭信步一般地道:“罌粟小姐,最近可還好哇?”
罌粟看看他後幾個魁梧保鏢,也笑了一笑,溫聲細語地開口:“路總助帶這麽多人過來是想幹什麽呢,綁架嗎?”
“罌粟小姐想多了。最近崔家窮途末路,有孤注一擲的苗頭,我這隻是以防萬一罷了。”見罌粟對他的解釋嗤之以鼻,路明也不以為意,往李遊纓方才離開的方向怒了努,笑著問,“罌粟小姐好像……跟那個李遊纓的關係很不錯啊?”
罌粟抬起眼皮,眼珠冷淡淡地,無波無瀾反問:“我不能有個朋友嗎?”
路明這些年待在楚家,早就了眼前這位的小姐脾氣。這種問題被罌粟問出來,基本就是找茬的意思,路明不管說能與不能,後果都不會有多妙。路明暗自己多管閑事,立刻笑著擺擺手,不再跟搭話,把手到前麵來,掌心裏一卷A4紙:“這是爺命我給你的。”
罌粟看他一眼,接過來,打開。過了片刻,停了一停,慢慢抬起頭來。
路明清清嗓子,著遠方的落地窗,完全公事公辦的語氣:“爺命我代為轉達,你既然不願意再回楚家,他也不強求。這些年你跟在爺邊隨行侍奉,無論做得如何,他都不當虧待你。這份轉讓書上麵的東西是他認為比較合適的,在最後一頁簽上字,這些就都是你的了。”
路明說完,等了一會兒。罌粟一直麵無表,著那份轉讓書,既不開口,也沒有接的意思。他又等了片刻,見還是這個模樣,心中暗歎一口氣,上前半步,低聲補充道:“罌粟小姐,我實話講,爺這次給你的東西,算是我這些年見過的最厚的了。如果我是你,我現在就會把名字簽上去。”
罌粟終於抬起頭來,兩粒眼珠宛如釘箭一樣著他。路明咬了咬牙,終於還是說出了實:“你這兩年來明裏暗裏做過的事,爺雖然一直不說,不代表他就不知道。你一門思搞鑽營投機,爺再縱容你,也會有個底線在。他對你的行事作風一直不悅,一次兩次也就罷了,次數多了,就會忍無可忍。這次爺震怒,說讓你三天之回去的時候,你其實就真該在三天之回去才對。”
罌粟垂下眼去,遲遲不作聲。路明長歎一聲,繼續低聲道:“我再說一句實,你不要太過介意。現在楚家上下人人都知道有個阿涼的新人,從前些天的一場馬賽起,開始不斷得到爺的青睞跟關照。這個人現在手上套了一隻跟你當年來楚家時一樣的翡翠鐲子,跟爺去各種場合,風頭一時連離枝都比不上。曾經跟你在爺的書房外有過一場過節,要是等再過幾天,把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走,又給知道了這份轉讓書你還沒簽字,你覺得會做些什麽?”
罌粟的臉越發白得剔,抿著靜默片刻,冷笑一聲:“路總助這句話,是指識時務者為俊傑,對嗎?先生讓我滾,我最好就聰明伶俐地滾遠一點,是不是就是這個意思?”
不等路明再說話,把他手中的鋼筆突然過去,就著手心簽完名字。路明張張口,還沒有發出聲音來,口就被拍上了一份文件和鋼筆,再抬起頭,罌粟已經轉離去。
第二天晚上七點,罌粟過賭博會館的門檻時,裏麵已然是一副熱氣騰騰的模樣。
很快有人微笑著迎上來:“小姐一位嗎?”
罌粟一點頭:“21點跟德州還有位子沒有?”
“有的。您想先玩哪個?”
“21點。”
能進來這座地下會館的人,背景和關係多多都會有一些。罌粟把外套下來遞給服務生,剛剛坐下就被人打了招呼:“哎呀,這位不是罌粟小姐嗎?您來這種地方可是難得一見啊!”
罌粟順著聲音看過去,對上的正好是曹東那張笑意的臉。罌粟微微點頭,恭敬致意:“曹董。”
曹東的視線落在的鎖骨和口上,一邊問:“罌粟小姐21點玩得如何啊?”
“一般。”
“那一會兒要是我贏了,”曹東不舍地收回視線,指了指不遠的撲克牌,笑著說,“罌粟小姐可不要哭鼻子喲。”
曹東這麽說,接下來手氣也的確順得很。全場六個人連六次,都是曹東贏。罌粟出手又大手大腳,過了沒有多久,已經輸了幾十萬。中途離開去洗手間,回來時被曹東迎住。對方手中一杯酒,打量了一遍全,笑著道:“聽說罌粟小姐被楚家除了名,不知現在有了新東家沒有?臉看著有些憔悴啊。”
“曹董剛才那樣好的手氣,不應該離開牌桌的。”
曹東微微一笑:“罌粟小姐這麽有魅力,區區幾張贏牌算什麽。楚行喜新厭舊,這麽對待你,實在是不厚道得很。要是把這事放在任何一個還有點兒良心的男人上,罌粟小姐又是真心漂亮,哪能做到這種地步?”
“您想說些什麽呢?”
曹東盯著,眼睛一眨都不舍得眨,笑道:“這種話直截了當說出來……罌粟小姐何必明知故問?”
“做都做得出來,有什麽不好說的。”罌粟後退一步,慢慢說,“曹董,您喝醉了。”
“我有什麽好看錯的,”曹東上前一步,低聲說,“罌粟小姐都已經被送出去過一次了,難道還怕有第二次不?”
“看來您是忘了崔誌新的下場了。”
曹東波瀾不驚,笑著說:“那看來罌粟小姐同時也忘了殺人之後,如今自己的下場了。”
罌粟轉要走,曹東跟上來,說話的過程中漸漸沒了笑容:“罌粟小姐何必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呢?你現在被楚家除名,蔣家又不夠氣勢,無依無靠之下,我要真想把你如何,你又能如何?還指楚行給你收拾爛攤子嗎?不要太天真了。你願了,大家都好過。你不願,也不過是讓我花費一點力氣,你多一些皮之苦而已。打磨這個過程不好,罌粟小姐難道還不了解?”
罌粟一路不答話,腳步不停走到大廳。服務生去拿外套的空當,忽然覺得四周微微一靜。一抬眼,楚行正在路明以及另外幾人的簇擁中走下樓梯,後麵還跟著一個阿涼。
楚行上穿的是白寬鬆飄逸的料子,淺灰的長,腳服帖而慵懶,手中握著兩顆幽幽玉珠。走下來的時候眉眼不,似聽而非聽地聽著旁邊人的說辭,沒有看到罌粟。一旁阿涼倒是一眼看到,一手指指過來,就要口而出的時候又仿佛想到了什麽,看了一眼楚行,生生把話吞了回去。
罌粟收回視線,拎著外套轉朝外走,不過兩步就聽到了後阿涼的聲音:“楚爺,玩兩局二十一點好不好?”
罌粟隻當沒聽到,下一刻這個聲音又響起來:“我想跟那邊那個正拎著外套的人一起玩一把,可以嗎?”
罌粟仍然當作沒聽到,還差兩步便握住門把手的時候突然被兩個保鏢攔住。兩件黑西裝擋在麵前,其中一人平平板板道:“小姐,請留步。”
剛才大廳中還有些許嗡嗡的流聲音,此刻已經滿場都靜寂下去。
罌粟停在原地,低聲說:“滾。”
“楚爺同意的事,我們也不過是奉命行事,罌粟小姐何必為難我們。”一人出手臂,指的是罌粟的背麵方向,“罌粟小姐,這邊請。”
後麵上百隻眼睛盯著,罌粟繃著臉站在原地,既不前走也不轉。另一個保鏢得了阿涼的眼,低聲道:“罌粟小姐停在這裏,和轉過又有什麽區別呢?總歸都是不能出去罷了。”
這句話一說完,罌粟突然刷起眼皮,一隻手直取對方咽,驟然發力。對方不防,一個悶哼倒下去,然而另一人及時抓住罌粟手臂,罌粟毫不猶豫地一個扭轉,隨即便聽到一聲骨骼臼時才能發出的清脆聲音。
保鏢一愣,下意識鬆開手。罌粟的半條胳膊立刻綿綿垂下去,兩個保鏢臉一凜,下意識回頭往樓梯的方向看。罌粟抿著,趁著這空當到門把手,頭也不回摔門而去。
滿場視線全都明裏暗裏地落到了楚行上,空氣中靜得隻能聽見楚行手中兩顆圓珠規律撞的聲音。阿涼一直想要開口,卻又一直不敢開口。楚行看著那扇玻璃門,眼眸中古井無波,過了片刻,淡淡地說:“阿涼。”
“……阿涼在這裏。”
“覺得人家到頭來還是走了,你丟了麵子了?”
“……沒有。”
“那就好。”楚行握著玉珠,沿樓梯慢慢往下走,一邊漫不經心開口,“今晚丟麵子的人不是你。總歸都是你勝一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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