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鐵定是不敢的。
余瞥見他抬腳進來,烏皮舄①緩緩走到對面的椅子上坐下。
他下擺微掀,出一塵不染的白,上頭不帶任何花,就跟他本人一樣簡單清雋。
“婧兒?”
“嗯。”
“哪個字?”
婧兒慌了下,才明白過來他問的是名字。低著頭,聲如蚊吶:“舒妙婧之纖……”
緩緩停下,沒好意思再說下去。這句詩詞完整的是“舒妙婧之纖腰兮,揚雜錯之袿徽②”,指子腰肢纖細,如楊柳扶風。這是母親給取的名字。
“多大了?”
“十、十三。”婧兒想了想,又補充道:“虛歲十四,很快就要及笄的。”
話音一落,對面的人沉默了。
就連站在門外候著的顧荀也稍愣怔了下,而后不莞爾。
婧兒懊惱,怎麼就傻傻地說出那樣的話呢,好像是迫不及待想要嫁他似的。貝齒輕咬,明白皙的耳朵漸漸泛紅。
就在得不知如何是好之際,對面的人總算又開口說話了。
不過只是低沉的一聲“嗯。”
顧景塵也沒再問什麼,將玉扣遞給管家。
顧荀趕問:“大人打算……”
“你看著安排。”
丟下這句話,他起往玄關走去,很快就出了照廳。
婧兒紅得發燙的耳朵漸漸冷卻下來,過了會兒,就有個綠婢過來請。
“管家給姑娘安排了住,奴婢這就帶姑娘過去。”
一路上,婧兒都沒心思去看丞相府的環境,的心還停留在廳堂的時候,撲通撲通地跳。
娘卻是高興得很,跟在一旁小聲說:“小姐,丞相大人可真是人中龍。我活了這麼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般…這般…哎呀,這要怎麼形容吶,簡直就是好看得像神仙一樣。”
領路的婢聽了,噗呲笑出聲來。
“大娘可真是說對了,我們家相爺確實是人中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文能寫詩作對子,武能騎馬雄鷹。更何況年紀輕輕就當了丞相,很得皇上重呢。”
娘驚訝得咂舌。
婢自豪,繼續說道:“你們既然是我家大人的親戚,那就只管放心住下。我們相府別的不多,就是宅子寬廣,屋舍若干。總共分東西中苑,西苑有一片湖邊,夏日可游船。東苑雖然也有湖,但沒西苑的大,頂多算是個種荷花的池子。”
“那中苑呢?”娘問。
“中苑就是前院,適才你們待的地方就是。大人平日里就在前院北邊的百輝堂理政事,晚上安置也是在那里。”
說著,婢帶著兩人走過甬道,經過一座高大的建筑時,那婢停下。說道:“那里是祠堂,平日里不可靠近,姑娘要記住了。”
婧兒點頭,跟著繼續走。相府確實很大,也不知走了多久,婧兒才來到一小院。
“姑娘的住就在這,姑娘今日剛來,許多件還得現準備。”那婢道:“姑娘先稍坐,等會兒就有人將東西送來。”
“多謝你。”婧兒道。
“哎呦,姑娘可折煞奴婢了。”那婢道:“姑娘是相府的親戚,就是相府的主人,奴婢可當不得姑娘的謝。”
“你什麼?”娘問。
“稔冬。”笑著說完,便離開了。
進了屋子,娘關上門,臉上是掩不住的喜。對婧兒道:“小姐,你也看到了,丞相大人不僅將你留下來,還立馬安排了住。小姐以后要有大造化啦,菩薩保佑菩薩保佑。”
婧兒抿。
那人就問了幾句話,也沒多說什麼,讓之前打好的腹稿都憋在肚子里。
沒想到,一切這麼容易,可容易得令人不踏實。
娘還在碎碎叨念:“這下好了,小姐有了著落,我也好放心回去。也不知家里頭現在什麼況,大媳婦有沒有把曬干的……”
婧兒作一頓:“娘要走?”
“小姐你聽我說,”娘道:“我也舍不得離開小姐,但大槐村我怎麼說都得回去。家里還有孫兒等著我吶,我家里兩個兒子在外做工,兒媳婦們下地干活,我得回去幫襯著才行。”
婧兒眼眶蓄了些淚:“我不舍得娘,娘干脆也帶我走吧。”
“小姐說什麼胡話呢,小姐好不容易來了京城見到未來夫婿,將來可是要做丞相夫人的。又怎麼能跟我去鄉下苦。”
“我不怕吃苦的,”婧兒搖頭:“我一個人待這兒害怕,況且……”
也不知是不是的錯覺,總覺得那人并沒有將當未過門的妻子看。在他眼里,自己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小姑娘罷了。
今日將留下來,興許是一時惻之心,可日后呢,日后覺得礙眼了該怎麼辦?
原先姑母帶走時也是百般說疼惜,會照顧,可沒到一年就將趕出門。
“小姐,”娘勸道:“不論如何,小姐將來都是要嫁人的,我又能陪小姐走多久呢。小姐去了大槐村就再也遇不上這麼好的親事了。”
“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娘道:“擔心顧丞相以后撇下你不管是嗎?但你大可不必多想,今日他將你留下來就是有好生照顧的意思。即便日后你們不能做夫妻,他也會妥善安排你的后半生,總比跟著娘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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