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景塵放下筆,轉出了門。
出門后,走幾步就是他的屋子,里頭有小廝正在收拾床榻。顧景塵走到架旁停下來,將上的外衫掉丟給小廝,吩咐道:“拿去重新洗一遍。”
小廝狐疑地接過來,心里嘀咕這裳就是新洗的,怎麼又要洗。
他走到門口時,又被顧景塵喊住,轉問:“大人還有何吩咐?”
顧景塵偏著頭,些許困地問:“你可聞到什麼氣味?”
小廝茫然:“小的沒聞到啊?”
“裳,”顧景塵示意:“你聞聞。”
小廝湊近聞了好幾下,依舊茫然搖頭:“除了皂角氣味沒什麼了,且這皂角是從京城帶來的,大人慣用的。”
聞言,顧景塵若有所思點點頭:“你去吧。”
他重新從柜中取出件外衫穿上,而后坐到桌邊繼續理庶務。但沒過多久,他緩緩停下來,清冷俊朗的面龐映著燭火。
倏地,恍然勾笑了。
小姑娘長大了,知道避嫌了。
次日,一行人離開縣城,開始往襄城而去,一路上原本輕松的心也漸漸沉重起來。
原因無他,襄城地西南,周遭山脈縱橫錯,本就不富庶的州府,如今遭遇了十五年來最大的一場雹災。
路上隨可見被摧毀的屋舍,房頂坍塌,有的甚至全部碎了渣塊,許多村莊都變得支離破碎、荒無人煙。
還有田地,種的農作都全部被凍得枯槁,連地面都結塊,邦邦的不好走路。
婧兒掀簾子瞧了一路,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況,半天都沉默不言。
香蓉說:“這些偏遠地方,經常遭天災,有時候是水災,有時又是旱災或蝗災。離上京又天高地遠的,府若是不管,每年活生生的就得死好些人。”
“奴婢記得小時候,大概也就是六歲的時候吧,村子里也遭了水災,那時候還有瘟疫橫行,死了許多人和牲畜,有時走在路上都能看見腐爛的尸。奴婢的爹娘也就是在瘟疫中沒的,后來人牙子就把我帶走了。”
婧兒聽得難,開口想安些話,但見香蓉已經釋懷的模樣,也沒說出口。
香蓉許是猜到的心,笑道:“奴婢都看慣這些天災人禍了,后來被賣了兩戶人家里當丫鬟,但他們嫌我年紀小干活不利索就又賣了出來,所幸最后還是相府將我買了回去,讓我吃飽穿暖,且干活還輕省。”
“在相府過得自在,奴婢也不打算贖了,以后就待在相府,伺候姑娘一輩子。”
婧兒抿了抿,說道:“興許,我也不在相府過一輩子的。”
“誒?”香蓉詫異:“姑娘不在相府,那要去哪里?”
“去……”婧兒搖頭:“我也不知。”
老實講,其實還茫然的。
當日未時,一行人到達襄城。
襄城靠近州府,這里的況相對好一些,但也好不到哪里去,附近的村莊都災嚴重。
們的馬車還沒進城,顧景塵就吩咐停下來。
當地員得知丞相大人要來,都紛紛前來迎接,不過放眼看去,眾人都是疲憊不堪的模樣,想來這場天災讓大家都心力瘁。
與之一同來的還有些消息靈通的百姓,百姓們眼地看著們,許是想著丞相這麼大的都來了,估計們應該有救了。
可婧兒心里慚愧,們沒有帶任何資,不是不想,而是杯水車薪。所以,只能讓香蓉從馬車上取出些干餅食分給大家。
過了會兒,護衛才勸著百姓們離去,婧兒就站在馬車旁等顧景塵。
顧景塵正在跟那些員議事,還能聽到有人說哪里缺糧,哪里缺草藥,哪里缺耕田的牛等等。
顧景塵姿站得筆直,面又恢復了曾經在百輝堂時的模樣,沉著、冷靜,聽別人說話時極其耐心,眸子犀利且幽深。
那些員面容急地不行,他聽后不不慢頷首。
這個男人,似乎任何時候都從容不迫,像是天塌下來,他也能頂得住似的。
他們議事很久,從資派發到災民安頓等等,顧景塵都有條不紊地安排得很清楚,想來這些事他在路上就已經考慮好了。
婧兒站得有些酸,于是打算上馬車等會兒,但才作,那廂顧景塵就讓眾人稍等片刻,然后朝走過來。
“我派人先送你城。”顧景塵道。
“那大人呢?”婧兒問。
“我需留在此地理事,這里…”他環顧了下四周,說道:“不適合你留下,城已經準備好宅子和熱飯,你去那里等我便是。”
“那大人何時能回?”
“說不準,許一兩日,又或是三五天。”
他面依舊是平靜的,午后的照在他臉上,顯得皮冷白。眼狹長,眼尾泛著的淡淡的紅暈,有一種經年滄桑的脆弱。
但他骨子里散發的氣質卻截然不同,著堅韌且剛毅。
很容易,勾得人又又憐惜。
婧兒收回視線:“大人留在這,那我也不走了。”
顧景塵微微蹙眉。
“我適才聽見有個員說這里缺大夫,”婧兒說:“我雖不算通,但跟著師父時略學了點皮,簡單的頭疼發熱我也會的。而且適才你也說府派人送來了許多藥材,想必分揀藥材也需要人手吧?這個我也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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