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聞檀低眉看了，“衝我來的？”

    顧言不說話，沒肯定，也沒有否認。

    陸聞檀握著的手腕，不知道是真的發燒，還是他手心太涼，隻覺得手腕纖細無骨，溫熱。

    好像他稍微一用力，就要碎了。

    也是因為這樣，陸聞檀握起的手看了一眼。

    正好就見手背，手腕好幾個傷，眉峰皺了起來。

    顧言已經把手出來，“拜陸先生所賜，包括發燒，所以，你要以為我公報私仇，也不是不可以。”

    也沒說錯。

    如果昨晚他不那麽視而不見，讓徐宴禮捎一程，也不用淋雨，不用摔那幾次，也不會冒發燒。

    昨晚回到家洗澡的時候，顧言囫圇的就洗完了，是一直到今天中午醒來，才覺得全到酸痛。

    然後才知道自己摔的不隻是臉，上好幾個地方都摔得橫條印塊的，有紅的有淤青的，後知後覺。

    包括陸聞檀看到的手背、手腕。

    但陸聞檀像是聽不懂在說什麽。

    他唯一明白的一點，是故意的。

    所以，陸聞檀低眉定眼看著，“我知道你可以救他，那一點冒發燒對你來說，不是阻礙。”

    的口碑在那兒放著。

    顧言笑笑，“你太高看我了。”

    陸聞檀再一次握了的手臂，“你說，要怎麽樣，你會重新進去？我知道你可以。”

    顧言也抬眸，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

    這張臉，當初看了那麽多次，還是很有攻擊的英俊，但又多了一些說不清的滄桑。

    英俊男人的滄桑可以直擊人心，顧言也是普通人，隻是給自己豎了一層盔甲，所以看他眼神很淡。

    然後笑了笑，“陸先生不是說錢能解決一切問題麽？”

    陸聞檀眸子裏一下暗了。

    沒想到會這麽快把這話還給他。

    “很顯然，現在錢解決不了你父親的問題。”顧言也不掙開他的手。

    沒見過陸聞檀失態，不知道現在算不算，因為他的手很冰，以前他的手是溫熱的。

    陸聞檀豈能不明白話裏的意思？

    他薄在幾秒後定定的問，“那你需要什麽？你提，我給。”

    顧言似笑非笑的，“什麽都可以？”

    “可以。”陸聞檀幾乎沒有任何猶豫。

    這樣的不猶豫，讓顧言覺得諷刺，“看出來了，你確實是孝子，所以當年怎麽可能忤逆陸老真心跟我在一起？”

    “父子倆聯合起來欺騙我一個弱子，想過今天嗎？”

    陸聞檀眉心沉沉蹙著，“沒有。”

    即便想讓拋開恩怨，他也不可能認莫須有的事。

    微扯，“說好一起麵對，轉頭我到絕路的不是你？”

    陸聞檀沉寂好幾秒。

    最終低低的開口：“是我。”

    “我可以道歉，其他事放後說，道歉你就可以答應繼續給我父親診療？”

    顧言也沉默了幾秒，像在斟酌，又像在熬人。

    “怎麽道歉？”然後把問題丟給了陸聞檀。

    走廊裏安靜無比。

    好像所有人都在等陸聞檀怎麽給道歉。

    何伯他們雖然是下人，但在老宅這麽久，跟老爺子也和家人差不多，也都沒想過回避。

    陸聞檀看著眼睛裏的清冷，原本想問“想讓我怎麽道歉？”，但他咽回去了。

    而是直直的看著，一字一句的問出來：“跪下可以麽？”

    顧言有一會兒沒反應。

    陸聞檀大概是以為沒聽清，又問了一遍同樣的話。

    顧言其實沒想到他能問出來，或者，問出來，也沒想過他做得出來。

    他是多矜貴的男人？誰見過他給人下跪？隻有別人跪給他的份兒。

    暗自微微吸氣，顧言笑意不明顯，“如果我說可以，你會跪？”

    陸聞檀看著，“好。”

    “四哥兒……”

    “小叔。”

    旁邊的人出聲。

    陸野主要是考慮到小叔那個，上次見過，他坐著的時候都沒能自己起來，何況跪下去。

    那好歹也代表著陸家的尊嚴。

    顧言看出其他人的態度了，也不勉強，“不願意也行的，總歸我也沒把握。”

    陸聞檀握了的手臂，沒讓走。

    然後又稍微往後退了一點。

    叢溫眉頭擰了很久，他是沒想到會到這一步，終究忍不住，“太太，四爺不能跪……”

    顧言看過去，“周忘亭，你什麽時候新聘的保鏢？”

    周忘亭倒是配合，“這位先生，別喊我太太的稱呼。”

    氣氛一下很是不一樣。

    顧言也沒在意那麽多，“我該走了。”

    也是話音落下差不多的時間，陸聞檀的在顧言的視野裏矮了下去。

    先是單跪了下去。

    那會兒顧言視線變得有些僵，因為意外。

    好一會兒都沒有直接挪到跪下的男人上，但又能看到他極度抑的表。

    像痛苦。

    像忍。

    為了親爹的命，跪一下痛苦這樣？

    誰能理解的苦？

    陸聞檀第二條跪下去之前，顧言終究出了聲：“晚了，我不接。”

    說話時，有不穩定的氣音，很努力著，周忘亭能聽出來。

    對著陸聞檀，終究不可能心平氣和。

    顧言轉直接從陸聞檀麵前離開。

    陸家一群人都愣了兩三秒，不知道是該把顧言拉回來，還是該把陸聞檀拉起來。

    等顧言和周忘亭的影都沒了，才想起來趕行。

    叢溫把地上的人扶起來，但是很費勁，不知道是四爺不願意起，還是完全控製不了部力量。

    “別管我，去看看老頭。”陸聞檀一手支地，一手按著撐起的膝蓋，還是單跪地的姿態。

    叢溫哪能不管他？

    至於老爺子，陸野和何伯他們都進去了。

    陸野把黃旬和另外一個醫生來了，顧言走了，總不能把老爺子扔那兒。

    黃旬剛剛去做了一臺手，這會兒匆匆趕來。

    到了老爺子跟前，眉頭皺起來，看了看陸野，又看看老爺子。

    陸野看著他那樣兒就忍不住，“你他媽有屁倒是放，看什麽？”

    爺爺躺那兒毫無聲息，顧言就那麽走了，真跟說的一樣？

    黃旬這才幽幽道：“哪個醫生剛走，我去拜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