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是錯了？

醫院，病房里。

夏星眠坐在病床邊，靜靜地看著床上的陶野。還沒醒，臉蒼白異常，手背上扎著針，管是浮起來的青。

醫生說，哮這病就是這樣，發作的時候嚴重到可以威脅生命。但過來了后，恢復得也特別快，人醒了就好了。

醫生說這話本意是想安夏星眠，陶野會恢復得很快，不用擔心。

可夏星眠耳朵里只聽到了威脅生命四個字。

威脅生命——意思就是陶野為了，差點就直接死在了這場暴風雪中。

良久，盯著陶野沉睡的臉，極輕地說了聲：“對不起……”

千言萬語，錯綜復雜地匯在一，理來理去，該說的不能說，不該說的不配說，到最后便只剩這一句：對不起。

唐黎過來告訴，小夏星眠快要醒了，讓過去看一眼。

夏星眠便去了小夏星眠的病房，看著醒了，又遇到了怒氣沖沖前來的周溪泛，一番折騰，神卻還是有些恍惚。

唐黎湊近，只是不停地說：“我要去看陶野。”

唐黎：“好……”

頓了頓，又說：“你去住一趟，帶上做的湯。”

唐黎：“您怎麼知道今天做湯呢？”

夏星眠沉默片刻，說你去就行了。

那些年，每一天，陶野都會做喜歡的湯給。

唐黎不知道，知道。

回到陶野的病房，夏星眠又坐回原位，垂著頭，竊竊地從睫的隙中看著蒼白的陶野。

半晌，紅著眼輕笑了一下。

“姐姐，好久……都沒喝過你做的湯了。”

好久都沒有以「夏星眠」這個份活過了。

忽然意識到，或許此生再也不可能以「夏星眠」這個份去活、去待在陶野的邊。

按理說，在為陸秋蕊的第一天就該意識到這件事。可是從未像現在這樣，從心靈深真真正正地認識到，回不去那個了。

夏星眠輕輕地捉住陶野放在被子外的手，用額頭抵上去，眼淚溢出眼尾，順著陶野的指流到陶野的掌心。

“姐姐，我是不是錯了？”

是不是……從一開始，就不應該選擇重蹈覆轍？

重演了一切，然后如所愿，確認了陶野是過的。可是代價就是上了的陶野在這次綁架事件中冒著生命危險救了。

如果沒有重蹈覆轍，們不曾遇見過，陶野今天是不是也不會躺在這里？

又想起很久以前還是夏星眠的時候，曾經無比憾不知道當時陶野賣車的緣由，不停地追問陶野，陶野卻總是輕描淡寫地略過，好似的車和夏星眠本沒有關系。可原來，陶野是拿那輛車贖了的命。

總覺得那些年，深埋心底的已經夠濃烈了，這世上沒有什麼能比的這份暗更深厚了。

沒想到……姐姐……

夏星眠哭得很難過。

忽然很希自己當初沒有選擇重演這一切。覺得好像耽誤了陶野。

或許……耽誤了一輩子也不一定。

沒多久，唐黎就回來了。

聽到推門聲，夏星眠匆忙收拾好自己的狀態。因為不想讓別人知道哭過，連話也不愿和唐黎多講。

唐黎看出了老板有緒波，很有眼地放下湯后離開了。

唐黎才走，病床上的陶野就緩緩轉醒。

夏星眠忙紅著眼睛湊上去，輕聲細語地問：“姐姐，你還好嗎？”

陶野的雙眼由迷蒙轉為清澈后，看向床邊的人，第一句話卻是：“怎麼樣了？”

“……”夏星眠知道陶野問的是小夏星眠的況，剛想回答，卻又想到作為陸秋蕊，此時應該不知道們的才對。于是到邊的話生生收回，變換了疑的語氣，“是誰？”

陶野也反應過來了，沉默了一會兒，說：“沒什麼，我在說夢話。”

夏星眠輕笑一下，陪繼續演戲：“你說巧不巧，夏星眠那個小崽子出了點事也被送到了這家醫院，我剛剛還去看了眼，竟然還生龍活虎地和我對嗆，看那個樣子，應該也沒什麼大事……

先不說了，姐姐，你有哮這個病，為什麼之前從來不和我講呢？如果我提前知道，我肯定……”

“小時候的病了，也是最近才偶爾有復發，不想讓陸總費心。”

“這樣啊……”

“嗯……”

夏星眠忽然想起那桶湯，“對了，我唐黎從你住拿了湯來，要不要喝？”

陶野好像有點張：“你去了我的住？”

“我沒去，只是唐黎去的。”

“……”陶野垂下眼，放松了。

夏星眠出復雜的一個笑，說：“我知道你不愿意我去，我……不會去的。”

陶野沒有接話，只是低著頭看床單。

夏星眠干咳一聲，站起來，“醫生說你醒了就沒事了，既然你沒事了，就跟我一起去看看夏星眠吧。”

陶野試探著問：“為什麼我一起去？”

夏星眠只風輕云淡地答：“刺激刺激。”

陶野拎上裝著湯的保溫桶，與唐黎和幾個保鏢一起前往小夏星眠的病房。

攆走了還在那里的周溪泛，雖然周溪泛表兇狠地和放了狠話，但知道，周溪泛是不敢把這件事鬧大的。

一直在用各種方式暗示周溪泛如果夏懷夢知道這一切后的嚴重。作為多年的摯友，太曉得在周溪泛心里夏懷夢有多重要了。

周溪泛究竟有多麼希能留住夏懷夢，沒有人能比夏星眠更了解。

到現在都記得清清楚楚，那些與周溪泛一同長大的歲月里，每一個盛夏的暑假，周溪泛千里迢迢從岸過來，喝一杯冰汽水，吃一牙甜西瓜，然后一個人待在夏懷夢的舊臥室里，捧著那些筆跡模糊的舊畫發呆的落寞背影。

卻還是選擇拔起了周溪泛心里的這刺，橫在了與們姐妹倆之間。

周溪泛憤然離去時，夏星眠在心里默默向對方說了聲對不起。

不知什麼時候，變得像是個不擇手段利用摯友的卑鄙小人。為了做想做的事，幾乎是親手把自己的良知埋進土里，將太多人太多事都用做了棋子。

等周溪泛離開，夏星眠坐下來，剛想支煙緩解一下緒，就聽到陶野輕聲勸說：不要在病房里煙吧。

很顯然，陶野不想讓這個病房的主人聞到煙味。

便掐滅了煙。沒多會兒，裝作接了個電話，起離開了。

說是過來刺激小夏星眠，但只有自己知道，只是找個借口讓陶野到這邊來。沒有人比更清楚，陶野此時最想要見的那個人究竟是誰。

出了病房后，夏星眠心還是煩躁得很，于是一個人下了樓，找了個僻靜沒人的地方獨自待著。

黑暗的角落里，又銜起一支煙，練地點燃深吸一口。

還記得當年，自己還是夏星眠的時候，生地嘗試了第一煙。

陶野發現后非常嚴肅地制止了。就那一次，陶野就那麼苦口婆心，語重心長，生怕學了壞。

而如今用這個在陶野面前了無數次煙，陶野卻只攔過一次。

就是剛剛，病房里，試圖在小夏星眠面前吸煙的時候。

夏星眠說不上來自己到底是開心還是不開心。

應該開心。

也應該不開心。

煙是越越煩，尤其是想到陶野一門心思只在小夏星眠上。而那個小崽子之后還要如何傷陶野的心，便更無法控制煩躁緒的累加。

唐黎找到，看出心不好，想和搭話。

但夏星眠沒心思接安，有的沒的說了幾句后，索掐滅手里還剩一半的煙，不耐煩地吩咐：“把陶野下來，陪我去喝酒！”

唐黎囁嚅：“那要不要順便看看夏小姐有沒有喝完湯……”

“喝不喝！”

夏星眠氣憤地打斷唐黎。

“就是明天死了也跟我沒關系。陶野下來，我不想再說第二遍！”

唐黎連忙答應，轉上樓去了。

等陶野下來，夏星眠拉著上了車，載著一路奔向酒吧。

也不知道自己在迫切些什麼。

可能是迫切地想將陶野帶離那個年無知的自己。似乎這樣，就也能把陶野帶離那個正在未來等待著的注定分離的結局。

到了酒吧，夏星眠給自己了很多酒，但只給陶野了一杯白開水。

一邊喝酒一邊看陶野，當注意到陶野的目從未離開手機時，就知道對方是在和小夏星眠聊天。

心里一疼。

隨即深吸一口氣，故意用指節敲了敲桌面。

“你出來放松放松，你怎麼一直在看手機？”

陶野收起了手機，面淡然地回答：“沒什麼，只是回朋友幾個消息。”

“朋友？”夏星眠挑了下眉，“男朋友？朋友？”

陶野：“您想多了，就是普通朋友。”

陶野說出「普通朋友」四個字時，眼眸垂得很低，語氣聽起來很自然，握著杯子的手指卻一摳了，杯壁的大拇指腹白得發青。

看著陶野如此嫻地藏起自己真正的，夏星眠忽然不想再去遵守什麼「閉環不可打破」的鐵則，不想再考慮什麼邏輯，寧可用盡一切手段盡自己所能去打破這個閉環，然后改變那個可能要耽誤陶野一生的結局。

就算時間線崩塌。

就算……們從未遇見過。

“也就是說，你目前還沒有男朋友或者朋友了？”

勉強自己出一個燦爛的笑。

陶野沒有答話。

夏星眠喝完杯里的酒，又點起一支煙，一口就吸了半。幾次深呼吸，抑住張地狂跳的心臟，在撣煙灰時，裝作很平靜地問：“姐姐，我之前和你說過的事，你后來有認真考慮過麼？”

“什麼？”陶野好像真的記不起來了。

“我說，做我朋友。”夏星眠一字一句地說。

之前第一次用陸秋蕊這個份和陶野表白，是因為腦袋發熱一時沖。可這一次，想得很清楚，想好了一切結果發生的可能。

哪怕改變歷史后，們只能牽一秒的手。只要陶野能明白，這世上是有人像生命一樣著的，就算一秒之后這個莫比烏斯環崩塌，們兩相忘于時間的浪濤洪流中，也無所謂了。

只要陶野愿意。

可陶野能愿意嗎？

陶野舉起杯子，抿了口水。許久都沒接話。

夏星眠走過去，坐在了陶野邊。仗著酒意，頭一回用這個如此大膽地靠近，甚至攬住了陶野的肩，伏過去，本想親吻更親的地方。但忍了又忍，片刻后，只輕輕吻了吻的耳朵尖。

在耳邊，像是在懇求，嗓音都帶著一點。

“我喜歡你，真的，沒跟你開玩笑。那時我說的都是真的，只要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保證會……一輩子……對你好……”

說出一輩子的時候，夏星眠心臟都了起來。

這個字眼對們之間來說有多荒謬，許下這個承諾時就有多痛苦。

陶野卻輕輕推開了。

看著，面如常地說：陸總的「一輩子」，這麼容易就說出口了？

又說：真正想在一起一輩子的人，才不會輕易把「一輩子」說出口，對不對？

看著陶野眼底的疏離與不信任，夏星眠不笑了起來，眼眶紅著，笑的聲音非常難聽。

知道沒資格怪陶野用這樣的話反問，但也有理由難過。

沒有人比更能明白，說出「一輩子」三個字，對于們倆任何一個人來說，其實……

都并不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