皺的星星糖

夏星眠覺得蠻可笑的。

五分鐘之前還在糾結，如果把時間線拉回到對陶野的第一次表白之后、在小夏星眠出現之前，堅持拼盡全力追求陶野的話，結果會不會和現在不同？

可這一秒，終于明白了，不論再怎麼舍得破釜沉舟，「陸秋蕊」和陶野，都沒有任何可能會在一起了。

因為在了解陶野有多麼之后，才會像現在這樣，甘愿孤注一擲不惜一切代價再次表白；

也正是因為此時的陶野已經上了年輕的夏星眠。所以這次的表白只會是一種結果，就是以無可搖的失敗告終。

看起來好像從始至終是掌控著一切，是選擇了這條路。但實際上，卻是被無形的宿命裹卷著才走到了現在。

逃無可逃，因果隨行。

長長地嘆了口氣，終于認了命，不再掙扎。

“我要出國半個月，這可能是我在國和你的最后一次見面。”夏星眠決定在全面擺爛前再嘗試放縱一次，“我從來沒強迫你做過什麼，不過今晚我心很不好，你能陪我麼？”

陶野疑：“我現在不是正在陪您？”

“我說的是陪我上床。”夏星眠又喝了一滿杯的酒，放肆地借著酒勁直言不諱。

陶野愣了一下，隨即很有距離地頷了頷下，客氣地說：“陸總，我想我們之前很明確地約定過了，我只陪酒，不上床。”

“是麼我好像記不太清了。”裝傻。

“您喝多了。”

陶野想要起離開，夏星眠卻忽然收了握著陶野肩頭的五指，強行將拉回自己懷里。

“那如果我非要這麼做呢？”

極近地盯著陶野的雙眼，悄悄探究著對方的反應。

陶野：“您什麼意思？”

“我以后不會再強求你喜歡我，我知道，你有了你喜歡的人，我不可能改變你了。但姐姐，你不是也和我一樣，覺得自己跟自己喜歡的人本沒有可能嗎？

我們都在守著一份看不到未來的，既然如此，為什麼不干脆先忘掉那些不愉快的事，你和我，就單純地放縱一次——”

陶野沒有等說完，直接在臂彎里推開了。推的時候不小心到了桌邊的酒杯，一整杯暗紅的酒被灑到了陶野的杏上。

夏星眠馬上松開了陶野，沒想到陶野會這麼強地拒絕。或者說還是夏星眠的時候已經習慣了對陶野手腳對方還對百依百順的況。

所以的潛意識里本意識不到，其實陶野也會不愿意讓別人隨便。

“對不起……”

忙給遞紙巾。

陶野連的紙巾也一起拒絕了。

“陸總，我想這麼久了，您應該了解我。我說不會做的事就絕對不會做。如果您真的有強迫我的念頭，那我們也就沒有繼續聯系下去的必要了。”

夏星眠連忙解釋，“我沒有強迫你的意思，我只是說如果，不是真的非要這樣。姐姐，你知道的啊，我怎麼可能真的強迫你？”

陶野仔細回想，認識眼前這個人這麼多年，對方雖然有錢有勢，但的確從來沒有真正地強迫去做過什麼不堪的事。

“可就算是如果，也不該說。”

態度還是很堅決，語氣也很重。

“很抱歉，我不是那種能被隨意開玩笑的人，希您能理解。”

夏星眠已經喝得有些多了，緒漸漸滲理智，在心底多年的委屈被陶野這強語氣的一句話點燃，紅著眼眶盯著陶野，覺好像下一秒就要哭出來了似的。

“你從來都沒有這樣兇過我！”

陶野恍惚了一下。

這一刻，在眼前這個人的眼睛里分明看到了什麼更悉的東西。

夏星眠見陶野只是盯著自己發呆，心頭難過更甚，問：“你到底在看什麼？為什麼我和你說話，你總是不理我？”

陶野眨了眨眼，才掙出來，目瞥向桌面，“你們有時候真的……像的……”

“我們？我和誰？是你喜歡的人嗎？”

“……”夏星眠知道陶野說的是誰，看到陶野對的追問不置可否時，便更堅定了自己的猜想。

不苦笑，“既然我們那麼像，姐姐……為什麼不能試著喜歡我呢？”

陶野彎了彎角，似笑非笑，“抱歉，我這人就是這樣，有點一筋。雖然有時覺得你和很像，但既然已經喜歡上了，就……”

“我明白了。”

夏星眠喃喃自語著，含糊說了好幾句「算了」。

“就……這樣吧……”

陶野不說話，低著頭坐在那。上的紅酒還在向下滴。借著酒吧忽明忽暗的冷，夏星眠才發現陶野的下頜側邊也沾了一點酒，向著脖，爬出一條紅的痕。

下意識想手幫一，可手還沒抬起來，腦海里便浮現出剛剛陶野的那些話。

夏星眠最后還是沒有幫去。

“怎麼就……永遠都差著一步……呢……”

自嘲地含著淚笑。

陶野沒有聽清說的話。

“什麼？”

“……”夏星眠收掩起緒。

“你服都弄了，跟我去我公寓洗個澡換件服吧。我公寓離得近，你家太遠，怕你回去就冒了。你放心，我也不會對你做什麼。”

陶野扭頭去看窗戶的方向。

看了好一會兒。

“寒流好像還沒過去。”

“是啊。雪還沒停，路上積雪也沒來得及鏟，很多路段還在封鎖中。回你家的路估計要繞兩個小時。”

“我真的可以相信您，去您家里換服麼？”陶野幽深的目一眨不眨地看著。

夏星眠起，幫陶野拿起椅背上的外套，笑了一聲，“敢不敢打賭，全世界你要是只能挑一個人信任，那只能是我。就連你現在喜歡的那個人都不行。”

陶野：“您真的對我完全沒有那種想法？”

“不，我對你很有想法。有很多想法。”

夏星眠毫不避諱地坦誠說出實話。

“但我跟以前不一樣。我現在有再多齷齪的，也明白有些事不該做的時候，真的就不能做。”

陶野看著對面的人走過來為自己披上外套，又看著拿起車鑰匙轉向外走去，背影漸漸沒嘈雜人群。

不知道為什麼，陶野覺得那人口中的「以前」不是尋常那個意思。

這已經是今晚的第二次，在眼前這個人的上似乎看到了什麼模模糊糊的東西。也講不清楚那是什麼覺，很奇怪的一種念頭在心里一閃而過。

想去捉，卻無法捉到。

如果是往常，陶野找盡借口也不會大半夜還去這位陸總的家。但也不知是不是這兩次奇怪覺的影響，沒有理由地、打從心底里覺得，對方真的不會對怎麼樣。

夜中了，天還沒晴。放眼去，黑夜里鋪滿夾道的白。

從高樓群層的隙中，可以約看到極遠長湖山高低起伏的一橫廓。

山頭積雪累累，山脊在黑暗中被過渡一抹白，沒有星月，夜空卻依舊不顯黯淡。

蒼山負雪，明燭天南。

夏星眠開車時看到長湖山，心里一，眼眶熱了。

副駕駛座的陶野聽到了約的鼻子的聲音，輕聲問：“怎麼了？”

夏星眠說：“突然有點想家。”

陶野：“您這些年也很不容易，我都看得出來。”

“是麼……”

“有空就回家看看吧。”

“我早就沒家了。”

“……”夏星眠攥了方向盤，問邊的陶野：“一條喪家之犬，還總是想給別人一個家，是不是本來就有點異想天開了？”

“不會啊……”陶野輕聲細語地回答，“沒有家的人對于家才更懂珍惜。不要那麼悲觀，一定有一個人在未來等著你。”

夏星眠低喃：“會等我嗎？”

陶野：“會的……”

夏星眠笑了，知道陶野是在安而已。

也不知道該回什麼，說些消極的或者煽的也不合適。半晌，只深吸了口氣，里沉沉地吐出一個字：“好……”

兩個人又陷了沉默。

車子路過一家24小時藥店時，陶野坐直了一些，提出想要下車一下。

夏星眠：“你要買藥？”

陶野：“嗯，我的哮噴霧在早上弄丟了。”說著，想從兜里手機，了兩下卻沒到，“糟了，手機好像落在了酒吧。”

夏星眠解開安全帶：“我去幫你買吧。”

“我自己可以去。”

“沒事，我幫你。”

陶野見對方已經不由分說地下了車，也不勉強了，不過還是堅持遞上了自己的手包：“我這兒有現金，拿我包去。”

夏星眠撐著車門，嘆氣：“你平時又不是沒收過我的錢，一瓶噴霧能值幾塊？”

“那不一樣。以前是談好的易，我拿的是我該得的報酬。今天不是。”

“行……”

夏星眠也不和擰了，接過陶野的手包，快步向藥店走去。

現在才發現，陶野真的是個習慣把賬算得很清的人。可是還是夏星眠的時候，陶野好像從不和算賬。

胡思想著一些事，推門走進藥店。夏星眠從自己的包里翻出醫院的方，問店員要哮噴霧。

店員拿來一瓶沙丁胺醇吸劑，在結賬臺掃了一下，說：“18塊5。”

夏星眠隨手將噴霧塞進大口袋，然后拉開陶野的手包拉鏈。

看著打開的手包，夏星眠愣了一下。腦袋里那些七八糟的事瞬時飛到九霄云外。

半晌，將手指輕輕地探包里。

一拈，一翻，一袋皺的星星糖躺在了的手心。

放下手包，目盯在掌心，從袋子里取出兩顆星星糖來。

它們好像放得太久了，糖紙皺的，比一般的褶皺還要皺得更碎。

應該是在這隨的手包里被捂了太長的時間，一直沒能送給想送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