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虧他反應得快，左右看了看旁邊沒別人。

    便低聲道，“姐姐小聲點。我這月沒假了，實在想娘和妹妹，我娘生著病，急用錢。我沒辦法才跑出去，送錢，再瞧瞧老人家。”

    “求姐姐替我保，我不怕挨打，丟了差事可不。我們一家子等銀子使，姐姐我做什麽，我都做。”

    小前卑微的樣子讓二娘很滿意，卻仍著臉追問，“你那晚看到什麽了？”

    “沒注意，隻顧著往家跑。好像有人來咱們這兒吧。”

    “行吧。不該看的別看。”

    小前點頭如啄米。

    “什麽味兒？”

    “我一直肚子疼，開了點藥。”

    “哪家藥房啊？”二娘不經意地問。

    “黃記，那裏給窮人看病免診金的。”

    看護大姐點點頭，走開了。小前一頭一臉汗。

    火吊子上煮著小前的藥，黑藥散發出與尋常藥不同的氣味。

    一邊的簡易架子上放著六包沒打開的藥材。

    這天，是他開始用藥的第一天。

    他沒注意到，六包藥了一包。

    …………

    明玉閑著無聊，便親自到務府領月例。

    務府新升上一位副統領太監，見了明玉便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一雙小眼睛上下打量明玉。

    “這位姑姑不知道咱們上午有旁的差事，下午才開始派發月例的嗎？”

    “往日隻在這一天來領都可以，偏今天放在下午，我怎麽會知道，趁早給了我，下午我沒空。”

    明玉是含元殿的姑姑，自然把旁人不放眼裏。

    皇後宮中的姑姑見也得行個禮，區區一個務府副統領太監，還是新人，敢對不敬。

    “滿宮誰不知道，明玉姑姑現在是大閑人，怎麽倒說自己沒空？”

    太監輕蔑地笑笑，“說不得以後都這麽閑了呢，多跑幾趟對您有好。”

    明玉氣得口疼，卻說不出話。

    那太監嘲諷道，“從前跟著姑姑，您也得意夠了。”

    明玉對藥十分恭敬，對方對有救命之恩，有了藥做先例，也做了侍書。

    皇上的習慣都會提前問藥，對方知無不言。

    明玉一直很激。

    可了恩惠，也會牽連，卻沒想過這條。

    從前到哪都被人捧著、結著，先是突然閑下來，又人冷落，心中落差可想而知。

    斷無心緒，慢慢向含無殿走去。

    份是皇上侍書，品階也高，同時代行含元殿掌事姑姑之職。

    含元殿本是缺著一個人的。

    藥從侍司勤職位上下來後，由皇後全權負責後宮諸事。

    剛回了含元殿東配房，東配房打頭的整間房一人居住。

    配房十分低矮，普通宮十幾人住一間，大家同睡一個大通鋪。

    住起來很不舒服，宮隻是伺候人的奴才，主子們不在意這些。

    明玉因為跟著藥，沒升侍書便得了優待，自己住一整間配房。

    又因為代行掌事姑姑一職，含元殿的西暖閣也由皇上發話，忙時給居住。

    那邊比宮住舒服許多，房間雖小，卻高而明亮，擺的家什、瓶子、香爐都是好東西。

    鋪蓋、炭籠也致，便不常回配房去。

    心低落，慢慢繞到側門，剛進暖閣，便見到裏頭一個瘦高清秀的子在收拾的東西。

    “你是誰？怎麽擅我的東西。”明玉一肚子氣，說話很衝。

    “含元殿掌事姑姑，素月。”子直起，與明玉對視，很是沉靜、穩重。

    “明玉侍書，我是務府派過來的。皇上跟前該配的人手，不能，侍書一人兼兩職，怕誤了皇上的事，所以才特派了我過來伺候。”

    這話說得很明白了，明玉本就是“代行”。

    無話可說，上前從素月手裏搶過東西，氣呼呼向配房走去。

    住習慣暖閣，配房一進去就讓人氣悶，左右閑著，便到花園裏逛去。

    不知不覺走到駐紮侍衛的地方。

    轉頭向回走，遠遠瞧見曹崢向含元殿方向而去，手上還拿了隻包袱。

    急急向那邊趕，想同自己夫君吐吐心中鬱氣。

    卻見他拐個彎向書房而行。

    心中詫異，這會兒皇上應該還在含元殿，曹崢要去幹嘛？

    書房隻有藥在，自從待在書房暖閣，皇上沒再去過書房了。

    這麽多日子，藥沒出來過。

    沒明發旨意，應該也是了。

    很擔心，曹崢若沒奉旨，就是逾矩！

    沒做錯事都了牽連，曹崢若違了皇命……

    雖然走得急，仍趕不上曹崢，眼見著他走到書房前，抱拳對著房門說了什麽。

    還好還好，他沒走進去，不然不止越界，孤男寡共一室，給人看到更解釋不清了。

    心急著知道曹崢找藥做什麽，會不會去傳旨？

    又擔心皇上要懲罰藥，若再降職，自己在含元殿更不得立足，便站在樹後等著。

    好在曹崢隻和藥隔著窗子說話，他把手中包袱遞了進去。

    藥接過包袱，好像笑了一下。

    這時的心不知何故突然沉下來。

    靠著樹看曹崢與藥說話，回憶自己這幾年風風火火的日子。

    本在宮中就拔尖，隻是時運不好。

    老皇上在世時，太監宮分幫結派，跟著個不中用的主子，沒路子向上爬。

    宮多是不願意出宮的，娘家不行的，出去也沒什麽好活路。

    在宮裏隻要混過小宮的階段，還是比外頭好過得多，最吃飽穿暖不問題。

    隻要不遇到過於苛刻的主子，日子過得下去。

    就怕牽扯到主子們的爭鬥中，主子鬥敗，所有宮人便全陪葬，永無出頭之日。

    和一道進宮的小宮，死的死走的走，最終隻餘一人。

    家又沒什麽門路，一路走得艱難。

    得藥拉一把，十分激藥，不然早沒這個人了。

    後麵，小心謹慎、勤勉踏實，知道在皇上跟前臉的機會多難得。

    妃子宮裏的宮，有的一輩子連皇上麵都見不到。

    就算見到，一群人中，皇上哪裏會注意到一個小宮？

    再能幹也沒用，這宮裏不缺鑽營之人。

    抓到了機會。求藥就已經是轉運的開始。

    伺候皇上時，恨不得自己全連頭發上都長起眼睛，所有注意力都放在皇上上。

    肩捶背隻是最基本要會的東西。

    還學了皇上吃的點心，茶要幾分燙，幾時要休息等等全部記於心。

    本不需要會做菜，為討好皇上，又學了幾道菜，是切菜劃破手指就不計次數。

    還要會察言觀，皇上問話時，最好能答到他心裏，別說皇上不聽的，沒事別吱聲，該吱聲的時候別沉默。

    氣氛要讓皇上覺著舒服，往往表現得放鬆，可心裏始終繃著一弦。

    一天伺候下來，累得渾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