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媳婦,你要是氣了,可要告訴我,不能這樣委委屈屈地著。」
蘇老三說這一句話的時候,語氣都帶上幾分焦急。
梁秀瞪了他一眼,別說沒委屈,就算委屈了,他能幫什麼?
蘇也是盯著梁秀看,眼裏都是擔憂。
幾個娃面面相覷看了彼此一眼,都是心事重重的樣子。
他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很多事也明白了。
他們在學校都了不的氣,何況是工廠里。
大人的世界,遠比孩子們的世界更加複雜。
可是,梁秀卻堅決地搖頭。
「沒事,沒人讓我氣!」
梁秀的話雖然說得堅決,但是別人不相信也沒辦法啊。
「真的?」蘇老三並不相信,而是回頭問齊良英。
「二嫂,你們在工廠里是不是委屈了?」
齊良英這會兒其實也是一臉茫然,沒想到梁秀會忽然說出這話。
兩個人上的同一個班,每天都是同進同出,當然知道工廠里所有的事。
蹙眉看向梁秀,半晌也沒反應過來梁秀這話因何而來。
「三弟妹,你咋能有這樣的想法?」齊良英說話的時候,還在苦苦思索。
看到自己一句話,竟然讓家裏的人都這樣擔心,梁秀也很不好意思。
「我沒氣,你們想想,蛋糕廠的蛋可是大嫂那邊供應呢,誰還能欺負我們不?」
梁秀這話說出來,其他人倒是相信了幾分。
蛋糕廠最難弄到的原材料就是蛋,哪怕只是為了蛋,工廠里的人應該也不會欺負從紅心大隊來的幾個人。
「那是咋回事?」蘇覺得,梁秀不是個無緣無故說這話的。
「我就是覺得蛋糕廠的效益似乎沒有前兩年好了。」
梁秀說這句話的時候遲疑了好半晌,這只是私下看出來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
蘇小甜意味深長地看向親娘,真是沒想到,親娘還能看出這個來。
梁秀說的這句話,是蘇小甜之前就已經預料到的。
蛋糕廠現在的效益是不錯。
可是過上兩年之後,隨著經濟發展,效益就會下降。
到了那時候,如果不改變,蛋糕廠或許就會為最早被市場淘汰的工廠。
「媽,你說得不錯。」蘇小甜忽然開口,讓其他人都很驚訝。
一個十來歲的娃娃,是咋知道梁秀說得不錯的?
尤其是齊良英自己是工廠里的人都沒發現這些問題。
「小甜,你咋會這樣說?」蘇老三疑地看著兒。
蘇小甜笑著說:「我就是覺得最近市場上新鮮的食品越來越多了。」
蘇老三聽完這話,點頭說:「我去外面跑長途運輸,確實發現這些現象。可這會影響蛋糕廠的效益嗎?蛋糕這麼好吃的!」
不蘇老三沒明白,其他的人一樣沒有明白。
「蛋糕廠的產品單一,競爭力就會弱,效益下降是必然的。」蘇小甜淡然的說道。
現在的經濟條件下,蛋糕廠還能生存,再過兩年,要生存下去,就要有特。
「單一有啥不好的?蛋糕好吃,很多人都喜歡。」蘇老三很是執著地回答。
或許是因為這些年來固有的認知,蘇老三總是覺得,蛋糕是這個世上最好吃的。
蘇小四忽然開口說話了:「三爹,你這話可不對。」
「哪兒不對了?」蘇老三看著侄兒,不樂意地問。
臭小子,難不,蛋糕還不好吃了?
「我們覺得蛋糕好吃,那是因為蛋糕,一年到頭也吃不到幾塊。要是讓您天天吃蛋糕,您肯定也不願意吃。」
蘇老三聽過之後,竟覺得無言以對。
蘇小四這小子的話不錯,天天吃,再好的東西都會膩。
「以前吃不飽的時候,能吃到麵糊糊,都開心得很。」蘇十分不贊同地說。
蘇小甜立刻說:「條件不允許的時候,沒有辦法選擇,可是,條件一天比一天好,怎麼可能不選擇?」
「可現在,能買到的也就蛋糕和餅乾,餅乾乾的很,不好吃。」蘇十分堅持自己的意見。
蘇小四很認真地開口。
「我在大隊里的時候,聽其三講過去的故事,其三說,小時候在大戶人家幫工,大戶人家的糕點多得很,什麼雲片糕、核桃糕、馬蹄糕、糯米糕都有,口味也多,鹹的甜的,還有一些奇奇怪怪味道的都見過。要是眼前擺著這麼多好吃的,為什麼一定要吃蛋糕?」
蘇小四其實就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說的。
以前家裏條件差,蛋糕這樣的好東西,一年到頭都未必吃到一小口,覺得那就是人間味。
可這兩年,親娘在蛋糕廠上班,他吃過不次蛋糕。
開始吃的時候,確實覺得好吃,但是吃得多了,也覺得沒有太大的意義了。
蘇小甜一雙漂亮的眼睛盯著四哥,真沒想到,四哥竟然還能想到這麼多。
孺子可教也!
蘇老三沉默了。
這些年,覺得蛋糕好吃,是因為家裏連糧餅子都吃不飽,一兩年能吃一口兩口蛋糕,自然認為好吃。
現在仔細想想,蛋糕好吃是好吃,但已經不能和以前那種讓人覺得魂牽夢縈的滋味相比了。
或許,就像小四說的,覺得蛋糕好吃,是因為沒有別的選擇,如果有選擇,可能大部分的人都不會執著於蛋糕。
而是會選擇各種口味的糕點。
「媳婦,你們工廠里沒有想著加工其他點心嗎?」
蘇老三心了,要是有各種口味的點心,好像也不錯。
梁秀白了蘇老三一眼,這男人,是真的傻了,當是領導嗎?
「我們就是尋常的工人,哪裏知道領導心裏咋想的?」
會不會改變生產模式,生產其他的食品,梁秀是真的不知道。
齊良英聽到蘇老三被梁秀搶白,也忙解釋一句。
「三弟,要生產啥,生產多,是領導層面的事,我們這些做工人的,可心不到這麼多!」
說起這個,齊良英這才將自己平日裏所見所聞略微整理了一下。
驚訝地發現,梁秀說的可能是真的。
最明顯的變化就是最近幾個月,加班的時間了。
加班時間,意味著什麼?
不敢繼續想下去。
蘇看到二兒媳婦的面也有所變化,便猜測,三兒媳婦說的廠子效益在下降,可能是真的。
要是這樣,還要早些謀劃才行,那個蛋糕廠,說起來自家的三個兒媳婦都是要依靠的。
齊良英角劃過一抹苦說道:「三弟妹,你說的是,可能蛋糕廠這幾個月的產量確實不如以前了。」
蘇並不是十分願意相信,蛋糕廠的效益就這樣不行了,因此在拚命找理由。
「可能是因為天氣太熱了,買蛋糕的人就了。蛋糕好吃,大熱天卻也不經放。」
梁秀聽了婆婆的話,遲疑了一下。
「媽,你真的想放棄工廠里的工作?那可是鐵飯碗。」蘇小甜看著梁秀。
梁秀確實遲疑了。
好不容易才弄到這樣一份好工作,要是就這麼放棄了,梁秀不甘心。
好不容易從鄉下地方爬出來,當然人人羨慕的工人,總不能就這樣回去吧?
又將目看向蘇。
以前婆婆只在家照顧孩子,也不擔心。
可現在婆婆一個人幹活賺錢很辛苦,做兒媳婦的,要是不幫忙也說不過去。
蘇看到兒媳婦看,瞬間就明白了,這娃,自己想岔了。
「秀兒,我知道你這是心疼我,你還是回到工廠里好好乾活去,我這邊要是實在顧不過來,就先雇一個人。」
這段時間給幾個娃的錢不,就是真的雇一個人,也未必能花這樣多錢。
蘇一番話,果然就功地打消了梁秀的顧慮。
廠子裏的效益是在下降沒錯,可是現在工人的工資和獎金卻能拿到手。
每個月還有各種票據,要是真辭職回家了,這些可都沒了。
蘇說起僱人的話,倒是提醒蘇小甜了。
一個人忙早餐,確實很辛苦,畢竟,都是六十多歲的人了。
「,咱們真的應該雇一個人。」
蘇小甜甚至想到了一個可以雇傭的人,因此立刻提議。
至於親娘要辭職這件事,再等等吧。
這時候,可沒什麼比鐵飯碗還好。
蘇是什麼人?那是對蘇小甜最關心的人,蘇小甜一個眼神,都能明白蘇小甜的意思。
蘇小甜這話說出來,蘇便明白,心裏有合適的人。
「小甜,你是看上誰了?」蘇直接開口問。
「談子石的妻子黎瑜娘。」蘇小甜一本正經的說道。
「談半城的妻子?」蘇顯然吃了一驚。
黎瑜娘雖然嫁給談半城之後,日子過得不是太舒心。
但大戶人家的太太,邊跟著小丫鬟伺候,花園裏有原園丁廚房裏有廚子,真的會幹活嗎?
蘇覺得不太相信。
他們小本生意,要是找個不會幹活的,怕要耽誤賺錢。
「能!」蘇小甜十分堅定的點頭。
「黎會做飯,而且做飯的味道不錯。」
聽了蘇小甜這話,蘇哪裏能不明白,這孩子,私下裏只怕是沒找談子石兩口子。
就算他們制止,可顯然沒用。
蘇瞪了蘇小甜一眼,這孩子,認準的事就是這樣執拗,也不知道想啥呢。
「,我就是覺得,黎可憐的。」蘇小甜弱弱的說道。
如果說最開始只是舉手之勞,後來便是真心實意了。
不是為了談子石,而是為了黎瑜娘。
一個人,一輩子沒有自己的兒,還要眼睜睜的看著丈夫與其他人生兒育,這就是世上最殘酷的事了。
而黎瑜娘,更是比最殘酷還要殘酷,竟然還要被後進門的妾室磋磨。
這讓忍不住就想幫一幫。
「那行,你讓來吧,每天早上幫我幹活,按照幹活的多算工錢。」
蘇也不是那等執拗的人,看著蘇小甜堅持,便也答應下來。
而且在潛意識裏覺得,蘇覺得,小孫認為能的人,就是能的。
蘇小甜聽了之後,開心的差點兒蹦起來。
「,我就知道您最好了!」小姑娘哄人還是有一套的。
蘇傲的說:「我還以為在你心裏,最好的是你的黎!」
「,怎麼可能?小甜心裏當然才是最重要的,黎,我只是同。」蘇小甜又是捶肩又是背,服務的那一個周到。
蘇聽完蘇小甜的話,也忍不住唏噓了一聲。
可不是麼,確實可憐的,比這個鄉下老太太可憐多了。
罷了,既然小甜想幫著,那就幫一幫吧,也不是什麼大事。
蘇著蘇小甜小手肩背的待遇,眼底眉間都是滿足的笑容。
僱人的事就這樣定了下來。
翌日一早,黎瑜娘果然就來老蘇家了。
來的時候,天還沒有亮。
不過老蘇家的人都起來了。
蘇正在包包子。
梁秀和齊良英兩個幫著做菜盒子。
瞧見黎瑜娘來了,蘇也沒客氣,安排洗手之後,正式上工。
黎瑜娘先將圍圍在腰裏,這才去洗手,然後幫著蘇一起包包子。
蘇冷眼看著。
看了好一會兒,蘇才暗暗點頭。
黎瑜娘的手藝果然不錯,包出來的包子一個個圓鼓鼓的一般大小,就是包子上的褶兒,也是一樣的大小,看著就招人稀罕。
蘇最終沒忍住開口問:「您以前可是大戶人家的太太,沒想到還會做這些?」
蘇這話問出來之後,黎瑜娘的面上閃過一赧然。
是大戶人家的太太不錯,可是大戶人家不是說了算。男人不疼,在家裏頭就沒地位。
甚至連面一點的下人都比要有地位,在那個家裏,就是個人人都可以欺凌的人罷了。
尤其是那個人懷孕的時候,不吃別人做的飯,就要吃做的。
談子石讓做飯,便只能做飯。
偏偏那個人又不是個善茬,做了麵條就要吃餃子,做了餃子,又要包子,每頓飯,都要來來回回做好幾趟。
做飯的手藝也就是那時候練出來的。
作為正房,為了伺候一個偏房小妾練習了一手好廚藝,這樣的話,難為沒有辦法說出來。
蘇沒有聽到回答,只看到了黎瑜娘臉上一閃而過的難堪。
知道自己這話可能不好回答,蘇收住話題不問了。
「你這手藝真不錯,我一直覺得我包包子漂亮,今天見了您做的這個包子,才知道人上有人!」蘇這話並不是客氣,而是真的。
包包子的手法比起黎瑜娘,要糙很多。
就像小甜總說的春白雪和下里人一樣的差別!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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