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能,就等同于也許不能。
鄧如蘊不曉得自己能做些什麼,寫了一封信,讓竹黃送去京城給白春甫,但最要的卻不是信,也不是白六爺眼下如何,而是他叮囑制出針對此番時疫的藥,一定要像他說的那般做出來。
連著幾日,都在細細翻看他留下的病例簿。聽秦掌柜說,研春堂已然制出來一味針對此次時疫的特效之藥,藥效卓著,但所用藥材無不是珍稀藥,售價更是高昂,一丸五兩,五丸起售。
這樣的價錢再不是平民百姓買得起的,達貴人們或許能買上十丸八丸,一日兩丸幾日的工夫就能好轉,而平民百姓們,五兩銀子都是半月的口糧,要他們如何舍了闔家的口糧去買藥來,哪怕是救命之藥。
這世間于大多數人而言,藥比命貴,命比藥賤。
鄧如蘊的玉蘊堂是開在平民巷口的藥堂,賣不了這麼貴的藥,研春堂也不會告訴藥方。但難道就制不出有療效的平價藥了嗎?
這會兒,鄧如蘊也把桌案上的兩盞燭燈都點了起來。
玲瑯和大福見還要挑燈夜讀,只在腳邊轉了兩圈,就乖巧地走了。
鄧如蘊坐在窗下翻看病例簿,一不留神,夜就到了深。
暑熱消散開來,裹挾著清涼的風從門簾下鉆進來,城中街道上有更鼓聲響起。
鄧如蘊這才從桌案上抬起頭來,抬頭看向夜空,皎月上到中天。
只是一不留神間,又看到了北面天空的那顆星。
云層早已飄散無影,深邃夜空之中,他明亮耀眼。
*
京城。
滕越站在星空之下,向西面的藍小星看了許久,直到談的房中,終于有了窸窸窣窣起出門的靜。
房門打開,那位前要人穿了披風從廊下離去,黃西清親自送了他,不時轉回來,孔徽就不問。
“舅舅,可有說了這位前的要人?”
黃西清沒有急著回答,只了滕越他們往開闊說話。
月披在眾人上,此間唯有幾人影相隨。
黃西清說并沒有那麼容易,“但此事已有苗頭。”
他此番所請的這位前要人,非是朝臣也非是貴親戚,而是同那大太監洪晉一樣,從皇帝兒時就伺候在側的另一位宦。
從前朝臣稱八位圍在皇上邊的宦做“八虎”,他們籠絡年的帝王不思朝政,整日樂耍玩。這宦“八虎”與朝臣們全然不對付。
然而隨著大太監洪晉從其中穎而出,漸漸執掌大權之后,他在朝堂和宮中兩把抓,朝中排除異己,宮打其他幾虎。
如今外皆被他把持,小皇帝只聽信其所言,旁人皆不相信,也就只剩下其中一虎、亦是早年就伴駕側的太監唐永,還能在皇帝面前說上三分言語。
而這唐永與那洪晉早就不對付了,兩人之間明爭暗斗,連小皇帝也曉得兩人關系,從中調停過幾次并無作用。
不過這一次,恩華王叛,皇上倒是沒有再用洪晉的人,反而指了這唐永同黃西清一道,前往寧夏平叛。
兩人雖沒親自參與平叛,可在此事上卻比旁人多了一層關系。
從前朝臣們相互聯合,不知犧牲過多人,都未能扳倒洪晉;這一次,倒不如就聯絡這位與洪晉不和、洪晉卻又干不倒的宦,借宦之間的明爭暗斗對付洪晉,借力打力。
那恩華王洋洋灑灑的一片討賊檄文,唐永自然看到了。彼時黃西清就希他能繞過洪晉,將這檄文呈到前。
但唐永也顧及頗多,先前就有旁的太監被洪晉打而下,小皇帝顯然偏向洪晉,一味信重他,旁人的話總不那麼好信,這才縱容洪晉至此。
唐永只怕自己是不能,反而也落得凄慘下場,一直猶豫不決。
黃西清引著幾位年輕的子侄后生,走到了月下的荷塘邊。
他說這次不太一樣,“洪氏抓了遇川,想把恩華王的事徹底下,可卻跳出來這麼多人替遇川說話。實話而言,我都沒料到會有這麼多人。而這位唐侍也看到了遇川引來的波濤,心有意今日才到了我這宅院里來。”
他說過去,外甥孔徽問,“既如此,緣何舅舅還說,并未將他完全說?”
黃西清低頭笑笑,“生死攸關的大事,若是我三言兩語就能將他說服,那麼托付給他只怕也不能。”
朝中苦洪晉久矣,但四五年了,多人費盡心思都沒能把洪晉扳倒。
“無非是還沒有讓皇上到洪晉之威脅。皇上年,又是先皇早早就定下的太子,從不認為這皇位有任何不穩與搖。這次恩華王造反是一件大事,讓皇上有了驚怕,但寧夏太遠,戰又已平,只憑此讓皇上警醒是不夠的。”
他把這些話說完,這才一一看向幾位年輕后生。
“恩華王檄文之事,我會聯合文臣以此歷數洪晉罪狀,而我們如今要做的,也是那唐侍最后的疑慮,便是尋到洪晉圖謀不軌的證據,切實呈到皇上面前!”
他們只管收集證據,唐永看到罪證便不會再猶豫,必會繞過洪晉的監聽,直接呈到圣前。
這便是今日談之結果。
而黃西清愈發低了聲音,“唐侍方才跟我,說那洪晉叔侄在京畿有一鍛造兵甲火之地,若能從此取得罪證,可就一清二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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