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看在多遍,他也只能看到這些信。
而,他是不是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了?再過幾年,會不會就把他忘了?
書案遍的火盆里,銀霜炭輕輕了一聲,將白春甫恍惚到早已從京城飄遠的思緒,又拉了回來。
他獨自沉默,可此時外面倏然有喧鬧聲遠遠地約傳來。
白春甫不知是什麼事,但公主府素來肅靜無聲,等閑哪有什麼喧鬧?
白春甫是有些好奇,但并沒太多心思過問。
誰料竹黃匆促的腳步聲響在了門外。
難道這喧鬧還和他有關系?
白春甫往門口看去,只見竹黃滿臉喜地跑了進來。
“六爺,獎賞下來了,朝廷對玉蘊堂獻藥的獎賞下來了!”
這是好事,也沒有出乎白春甫的預料,但他挑眉。
“玉蘊堂的獎賞下來,緣何公主府熱鬧了起來?這應該不是同一件事吧。”
可竹黃上前就拉了他。
“怎麼就不是一回事了?”
“六爺,”他笑著喊了白春甫,“玉蘊堂獻上方,也報上了擬制此藥的人。鄧東家沒忘了您,說這藥,是您與一同擬定下來的!宮里派了人過來,要嘉獎六爺您呀!”
竹黃拉著發愣的白春甫就往前院去,白春甫還沒回過神來,被他拉得差點踢翻了書案前的火盆。
可他隨后卻跟著竹黃越跑越快,在京城冬日的凜風中,跑到通都出了汗,見到了宮里派來嘉獎的人。
他到的時候,公主殿下和父親,連同大哥、三哥都已經到了。他們都沒料到府里來了嘉獎,是特特給白春甫的。
而此刻,白春甫到了,嘉獎也宣讀了出來。
白春甫此番擬制時疫良藥有功,而先前督查陜西行省醫藥,揪出研春堂這等妄圖壟斷藥市的害群之馬,更是值得嘉獎。
宮里賞賜了金銀玉錦緞等一大堆什,這都不算什麼。
但還道,“白氏春甫督查有功,特封督查。自即日起,持皇令,以欽差之名,前往各省監察。”
大長公主將他留在京城,讓他放棄岐黃去走仕途,可宮里卻特讓他督查各省,繼續監察各地醫藥!
白駙馬看向幺子呼吸都停住了,白春甫的大哥也羨慕不已地看向自己小弟,三哥恍惚著了半晌,輕拍了一把他的肩膀。
而白春甫則看向了母親寧大長公主,公主亦向他落了目。
有那麼一瞬,母子之間好似有一番言急言快語,與目相接出口;可兩人誰都沒說任何一個字,皆抿未言。
白春甫仍舊看著母親,但大長公主卻有了想要移開目之意。
這時,白駙馬抬腳近到了前。
“殿下有沒有想過,孩子們也都有他們各自的路要走,也許這條路,會比你我以為的都要開闊敞亮得多。”
他聲音不大,但清晰地落進了大長公主耳中。
尊貴的公主殿下抿而默。
半晌,目從丈夫、長子、次子上一一看過,最后又落在了白春甫上。
幺子立在那里,日照得他上銀袍,顯出淡金的亮,那淡淡金,好似是比自己這個公主母親還要尊貴的亮。
大長公主眼眸微恍。
一陣冬風吹了過來,吹發間的步搖。
忽然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仍舊揚著不曾低下的脖頸,卻在此刻轉過了去。
“那就去吧,都去走你們各自的路吧,我這做母親的不再阻攔就是了。只是,自己選的路,莫要后悔。”
說完,由著宮人簇擁著,離開了前院。
平平靜靜的兩句話說了出來,公主已然離去,但白氏眾人卻都愣住了。
白家大哥仿佛沒聽清一般,目恍惚,難以相信。
三哥卻在下一息,陡然反應了過來,他急著人去牽馬,這便出府直奔陜西姑家而去。
白春甫卻呆了呆,他看著太醫院的同僚遞過來的蓋了朱印的藥方。
玉蘊堂的新羚翹辟毒丹下,寫著兩個名字:
鄧如蘊,白春甫。
男人看著這兩個名字,怎麼都錯不開眼。
原來真不曾忘了他,真的一直在等他回去!
白駙馬走到了他邊,“我兒,又可以行醫了。這次督查所有行省,準備先往何去?”
他替他高興。
而白春甫亦低笑回應了父親。
“兒子第一次便是在西安開始,這一次,也還從西安開始吧。”
他遙遙往西看去,似乎連門前的風都轉了向,把他往西吹去。
*
西安。
研春堂被查封的當天,鄧如蘊在小巷子里的玉蘊堂門前,親手點起了一陣響亮的炮仗。
紅綢裹著嶄新的牌匾掛上了玉蘊堂的門楣——
濟世良堂,玉蘊堂。
這可不是鄧如蘊自己吹噓,真真是太醫院給的封號。
狹窄的小巷子里滿了人,鄧如蘊站在新匾之下,滕越在旁瞧著,紅綢金匾將臉上都映滿了紅。
已從開那假份假名字,正正經經的走到了人前。
便是這濟世良堂玉蘊堂,唯一的東家。
*
另一邊,硯山王府。
錢側妃聽說研春堂被封直接昏了過去,朱霆廣傾家產投進去的錢,全都歸了朝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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