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向死而生

五十多歲的劉公公，見證了謝韞之從籍籍無名到榮耀加，盡皇帝恩寵，百姓戴。

時隔多日，再次踏足奉國將軍府，他的心卻截然不同。

照劉公公說，謝將軍是一名真正的英雄好漢，為人臣，為人子，為人夫，為人父……

均無可指摘。

更莫說為人師長，好友，上峰。

就連他這個公公，也得了對方十分的尊敬，從未到輕慢過。

昔日，他奉命去送那一趟趟流水的賞賜，每回都得了謝將軍不好，綜上種種，他如何能不喜歡謝將軍呢？

只是可惜，謝將軍與陛下立場不同，註定沒有辦法善了。

「唉。」劉公公獨自坐在花廳中飲茶，不嘆了一聲。

他心中也是煎熬的啊。

不多時，謝韞之如期而至，頎長的形穿著常服，已是永遠下那戰甲了，不過信步而來的樣子還是那麼瀟灑飄逸。

劉公公暗生嘆，不愧是謝將軍啊，就算被奪了權貶塵埃里，也還是那麼風霽月，風姿獨秀。

「劉公公。」謝韞之抱拳行了一禮，邊掛著淡淡的微笑，因為劉公公是個老人了，這是特殊的待遇：「好久不見。」

劉公公一下子就找回了與謝韞之的悉，心無比複雜，哎呀，謝將軍還記得自己這個老傢伙。

明知自己是陛下邊的一條忠犬，也未曾遷怒於他。

劉公公想哭，他的好將軍吶，是多人心中的明月。

「是啊，謝將軍，好久不見了。」他緩緩站起來，給這位萬人敬仰的奉國大將軍還禮。

謝韞之點點頭：「公公近來可好？」

「托謝將軍的福，咱家的素來都好的。」劉公公笑著道，也看向謝韞之的，面關心：「俗話說傷筋骨一百天，若是咱家沒記錯的話，謝將軍這傷也有大半年了，眼下可還好啊？」

聞言，謝韞之便在劉公公跟前走了兩步：「勞公公掛心，我這已經痊癒了。」

「哎，那就好。」劉公公回憶剛才，謝將軍的確是步履如風，想必是痊癒了。

痊癒了好啊，他真心替對方到高興。

不過想到謝將軍的命運，那欣喜便收了回去。

「公公請坐。」謝韞之起袍擺坐下來，這才問道：「不知公公此次前來，所為何事？」

劉公公心中愧疚，沒法繼續心安理得地當將軍府的座上賓，索欠立在原地，語氣有些艱地道：「咱家此次前來，是奉聖上口諭，請謝將軍宮面聖。」

說罷，他小心抬眸觀察著謝韞之的表。

陛下的打算是先禮後兵，倘若謝韞之順從聽宣也就罷了，進宮乖乖死，而後得一暴斃的結果，給自己留個好名聲。

反之抗旨不尊，想留個好名聲就難了。

若問哪個選擇更好，劉公公本說不出來，英雄末路，謝將軍眼前不是只有一條死路麼，哪裏又有得選呢？

「好。」謝韞之聽罷，頷首，並未有多餘的表，只是聲音低了兩分：「請公公稍等片刻，容我回一趟後院，與妻兒代兩句。」

劉公公心頭一震，隨後無聲點點頭。

唉，顯然謝將軍已經知曉，自己此次進宮，恐怕是兇多吉……

當然了，上一次進宮，又是權又是『斷』地回來，而這一次進宮，皇帝明擺著是要他的命。

儘管宮中有照應，每個人都各司其職，等著對皇帝最後一擊，可不代表危險不存在。

所以，謝韞之還是抱著可能有去無回的心態，回後院話別妻兒。

許清宜坐在榻上綉虎頭鞋，經過無數雙子的訓練，已經有膽子向虎頭鞋開炮了。

丫鬟在旁邊給扇扇子，不時指點一二。

劉公公登門的消息知曉，也猜到了準沒好事，因此謝韞之出去見客后，的針腳便有些心不在焉，頻頻拆了重來。

直到謝韞之進來，才重新笑起來：「韞之，如何？」

蒙在謝韞之心上那層薄薄的霾，一瞬間被妻子的笑驅散，變得晴空萬里，心生歡喜，他微笑道：「夫人聰慧，昨夜正說事要落幕了，今兒個皇帝便宣我進宮。」

「……」許清宜笑容一滯，這又哪裏是個好消息啊？

深吸了口氣。

皇帝這時候宣謝韞之進宮，還能是為著什麼，自然是有去無回，要謝韞之的命。

對於皇帝來說，肅王死了，明惠太子死了，恭王也死了，他所擔心的一切患都死了，到最後只剩下一個謝韞之。

當謝韞之也閉眼，便是皇帝徹底心安之日。

許清宜想到這裏，拿繡花針的手指不控制地抖起來，是，宮裏有應，但誰又知道，皇帝究竟準備了什麼殺招來對付謝韞之？

太擔心了。

「清宜，不必擔心。」謝韞之見狀立刻道，本來他的打算是回來代言，可是夫人如此不安，又大著肚子，他如何忍心說那些話，於是話到邊改了口：「有顧統領在，我不會有事的。」

「我怎能不擔心？」許清宜輕聲道。

皇帝為人不擇手段，行事做派毫無良心可言，而謝韞之卻偏偏是個正人君子，只有刀砍到頭上才會反擊。

正人君子是好，不然怎能得慕，可正人君子也有不好，不然在原著中他何至於英年早逝？

兩相比較，許清宜倒寧願自己的丈夫是個惡之徒，不要再別人欺負，辜負，到最後落得只有三個養子，還記得年年到他墳前祭拜。

謝韞之這麼好的人，不該落得如此凄涼境地。

「韞之，你要記住，若是沒了你，我們都不會好的。」許清宜放下手中的綉品，靠在對方的懷裏懇切央求：「事到如今，你的命最重要，此次進宮凡是對你不利者，皆為滅門仇人，盡可誅之。」保護自己要！

百里氏滅門慘案，可不能再上演了。

否則如恭王一般痛苦三十餘年，就算最後能翻案又如何，人死不能復生，餘生皆是憾。

「是。」滅門仇人幾個字眼，聽得謝韞之不由手指一，摟住妻子的肩膀。

他絕不會讓這種事上演的。

得了丈夫的承諾，許清宜便不說什麼了。

夫妻擁抱片刻，謝韞之緩緩鬆開手臂，神肅穆：「我去見臨哥兒，代幾句。」

不忍心與妻子代的言，與長子說便是了。

「嗯。」許清宜點頭，目送著丈夫疏朗的背影離開。

澹懷院。

謝韞之與臨哥兒的對話就沒有那麼溫脈脈了，父子兩個都是乾脆利落的人。

簡單說了一下況，又代完後續的事，談話便算完了。

「你的弟弟們，我就不一一去見了。」謝韞之道，又不是真的生離死別，他有把握自己能回來，代臨哥兒只是以防那萬分之一的機會。

「好，爹要萬事小心。」臨哥兒知道父親此去有危險，起凝重地送對方到門口。

「回去吧，安心等著。」謝韞之最後代了一句，轉大步離開。

臨哥兒站在原地目送，心不自地升起無限孺慕之。

雖然不曾對誰說出口過，但父親在他心中是座高山，是宏偉的江瀾。

儘管對方的很多觀念與他不同，但他很清楚，自己再聰明也只不過是個獨善其，趨利避害的俗人罷了。

而戎馬一生的爹，是個大義之士。

可悲的是，這個世道看見太正的人，只會笑其傻，又沾其。

臨哥兒暗想，若沒有這些正的人揮灑熱，世間必定群魔舞，誰能安然無恙？

他做不到像爹這樣正，但他永遠不會認為爹這樣是錯的，就算他深陷泥潭，嘗盡人間的惡，憎恨所有人。

可是非對錯就擺在那，被辜負不是墮落的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