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沒這麼沒眼力勁,“你爹娘好不容易盼著你回來,我何苦去湊熱鬧,再說了,我回府是有事的。”
楊玉蘇擔心道,“上回在行宮,你爹爹幾次約見你被你拒絕,我擔心你這一回去定要挨罵。”
寧湊近,眼珠兒烏溜溜地與耳語,“我不去見他,我就悄悄地去學堂,見見烏先生便。”
烏先生便是李府的西席,是李寧的授業恩師。
李府在西側張羅出一個單獨的小院落,專給烏先生燕居,烏先生后來將此地改造一學堂,遠近稚子均可求學,所得束脩,烏先生一半予李府,自個兒留一半,李巍此人雖在兒上有些不著調,對著志同道合的友人是極好的,他惜才,對烏先生以禮相待,烏先生在李府一待也有十余年。
楊玉蘇在與李府相隔的一條后巷子放下李寧,李寧沒往正門去,徑直背著行囊來到烏先生的學堂。
尚是巳時初刻,該是學生朗朗誦書之時,寧抵達門前卻見堂寂靜無聲,悄悄推開門扉進去,烏先生穿著一件淡青長袍,靠在廊柱一側看書。
大約是聽到響,他抬起眼來,見是寧,目驚喜,“寧。”
“先生。”寧笑眼彎彎,快步上前來朝他施禮。
烏先生擱下書冊,含笑著,“回來了就好。”
烏先生上任何時候都有一種曠遠平和的氣度,寧喜歡與他待在一,心靜,人更靜。
“累壞了吧,快些坐下喝茶。”
烏先生迎著進橫廳正中的長案坐下。
寧將包袱擱在一旁,跪坐在他對面,二話不說便擒起茶盞抿了一口,大約是覺得口,咕咚咕咚一口全部喝完了。
烏先生看著憨爛漫的模樣哈哈大笑,“你呀就是調皮,別噎著,若是了,這還有你最喜歡吃的桂花糕。”
烏先生手藝很好,書房里擱了幾冊做糕點的古方,寧做糕點的手藝便是從他學的。
這間學堂并不大,前院空曠,左右各有廂房數間,從當中一橫廳相連,烏先生平日在橫廳授課,廳后植了一院細茂盛的竹,烏先生崇尚不可居無竹這套,這院子雖樸素卻意境悠遠,每每風拂過便如森森。
寧邊吃邊環顧四周,“今日怎麼無人上學?您怎麼有功夫做桂花糕,您知道我要回來呀。”寧一連三問,
烏先生笑而不語,“你回府是有事?”
“可不是!”寧拭了拭角的碎末,忙將那幾冊波斯文書掏出來,“有些地名不太懂,想請教先生。”
這半日,寧先將那些地名給弄明白,后又把裴浚要翻譯儒學經典的主意告訴他,烏先生十分贊,看著初長的姑娘,心中猶為欣,“我們寧長大了,都能高居廟堂悶聲干大事了。”
寧被他說的一樂,“我這算什麼,不過是給陛下打雜罷了。”
烏先生朗朗笑道,“文武百哪個不是給天子打雜?你先生我想有這個機遇還不呢。”
寧可樂呵了,裝模作樣拍著脯保證,“等哪日我在陛下跟前混出名頭了,舉薦先生任。”
烏先生深深著,也很配合,“那為師就等著。”
至午時,烏先生親自給寧下廚,寧挽起袖子要打下手,烏先生卻是不許,“你去一邊歇著吧。”
他總是那般溫和,仿佛是沒長大的孩子,寧沒從李巍得到的寵,烏先生給了。
過去寧每每了委屈,來烏先生吃他親自煮的油潑面,再大的委屈都沒了。
沒人知道,寧喜歡吃面食,西北的刀削面,米皮,夾饃,都吃。
烏先生從西北邊關而來,做得一手好油潑面,寧能吃一大碗。
用完午膳,寧又從烏先生溫習了功課,烏先生贈了幾冊自己曾翻譯的書冊給,寧如獲至寶,抱著一大摞書冊喜滋滋回了宮。
有了烏先生的指點,寧翻譯起來速度快許多,白日去養心殿當差,夜里忙著溫習功課,充實而忙碌,連著七夕乞巧節過了也恍然不知。
七月初十這一日,天際微微堆了些云團,雖已立秋,老天爺卻拽著夏日的尾狠狠放了一撥余威,這兩日天氣燥熱不堪。
幾位閣老正在前議事,當中牽扯西北通關一事,寧,楊婉與梁冰坐在后席旁聽,期間寧時不時將閣老們的建言提筆記下,以備后用。
戶部尚書梁杵將修改過后的方案呈給裴浚,裴浚看得神,書房雀無聲。
風輕云淡,里里外外都著一子悶熱。
眼看快到午時,皇帝依然沒有散會的架勢,章佩佩擔心大家,挨個桌案上了一盞飲子,膳廚的手藝都是極好的,幾乎聞不到膻腥氣,可寧也不知怎的,盞剛往面前一擱,聞得那一腥氣,腹一惡心涌上來,下意識捂住干嘔。
這一聲靜吸引了書房所有人的注意。
裴浚第一下還沒反應過來,再看第二眼,那孱弱的人兒伏在桌案嘔得不過氣,他忽然明白了什麼,一貫沉穩的臉終于出現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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