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太醫低著頭沒有說話，直到方才給診脈的丫鬟從懷裏掏出一隻撥浪鼓後，他才抬頭定定看著江晚寧。

    那隻撥浪鼓鼓麵發黃，上麵的畫已經褪到看不清了，是三四十年的老件了，是他年輕時給大兒子買的。

    前些日子家裏添了重孫子，老伴兒又翻出來給了重孫子玩。

    這東西能在睿王府，估計他家裏的人都已經被睿王府的人給控製了。

    “睿王妃……”杜太醫喏喏回應，渾黃眼睛裏眼淚都快流了下來。

    江晚寧笑著讓人把銀票放進了杜太醫隨攜帶的醫藥箱裏：“杜太醫勞了一輩子，得有些辛苦獎勵才是。”

    “這十萬兩銀子是你這輩子都掙不來的，以後若告老還鄉，杜太醫可以拿這些錢好好給家裏置辦點產業，也好為小重孫謀個生路呀。”

    杜太醫挲著醫藥箱，緩緩叩拜：“多謝睿王妃恤，老夫定不負所。”

    待他拎著醫藥箱離開王府後，沒等江晚寧吩咐碧葉換裝跟在杜太醫後。

    知道杏兒不會武藝，想探聽消息這些得行才行。

    兩三個時辰後，碧葉走進來在江晚寧邊耳語一番。

    江晚寧聽過後笑了：“看來杜太醫還是識相的。”

    旁邊的杏兒不解：“王妃，您為何拿了杜太醫的家人後還給他那樣多的銀子？！”

    “就算是你不給銀子，為保住他孫子重孫子的命，杜太醫也不會隨便說的罷。”

    沒等江晚寧解釋，碧葉道：“杜太醫一直是皇後娘娘的用太醫，若僅以家人命威脅，得了，杜太醫可能會轉頭投奔皇後求庇護。”

    “現在王府人手不足，一旦皇後那邊手杜太醫肯定能把他家人救回去，事也會鬧大，但王妃給銀子就不一樣了。”

    杏兒問：“哪裏不一樣？！”

    “給銀子是收買而非要挾，並且杜太醫會想，既然已經鐵定要背叛了，還不如收點錢， 所以他才會半推半就的收了銀票。”碧葉詳細為杏兒解釋著。

    “如果不出意外，杜太醫會一直在皇後麵前幫王妃圓謊，直到小世子出生。”

    杏兒欽佩地看著：“碧葉姐，你好厲害，我見識腦瓜子榆，每次王妃吩咐的事我都想不明白。”

    碧葉笑笑沒說話，站在一旁似乎在等江晚寧接下來的指令。

    江晚寧打開手邊的屜子從裏麵拿出張藥方拍到碧葉上：

    “這是問杜太醫要的方子，與我之前安胎藥裏的藥材相差無幾，隻是每味藥重量有出，藥材府裏還有剩，你自個兒抓了去煎服。”

    碧葉住藥方‘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搖頭：“奴婢不用喝藥，王妃相信奴婢是忠心的就。”

    這兩天在外院心裏不得勁兒得很，想回到江晚寧邊侍候罷又沒有得到主子的同意。

    隻能遠遠瞅著，逮著機會就上前領任務。

    碧葉很小就進了王府，跟在謝辰瑾後見識過許多奴婢。

    有皇宮貴人的，也有權貴高門的，直到跟了王妃後才知道主子和主子是有區別的。

    為奴婢從不敢奢得到尊重和平等對待，但在王妃邊才覺得自己是被當一個人來對待的。

    懊悔自己一時不察讓人鑽了空子，也著急沒法自證清白。

    “想要我相信你的忠心，你就按療程用藥。”江晚寧道，“然後好好琢磨琢磨怎麽幫我把那些想要置我於死地的人給清理了。”

    盛夏蟬鳴，江晚寧有孕而胎像不穩的事在整個宮裏和權貴家族間口口相傳。

    大家也都默認是運氣好，在此時有喜免了去西越為質苦。

    李安平和江連珠因著胎像不穩，兩人心極其愉快，就連相互利用的‘友’都多出幾分真心來。

    這日李安平又應邀去了陶府飲茶。

    閑聊道：“聽說你母家姐姐明日要下葬了？”

    江連珠點頭：“對啊，因為慕容太子的事姐姐的首先被抬去了衙門的停房。”

    “前幾日西越太子府走水，那國師帶著慕容太子的骨灰回去後，衙門才開始著手理案件。”

    “他們非得等到結案流程走完後才讓父親母親將姐姐抬回家。”

    “誒，這種天氣讓姐姐的在停房擱了半個月，真是作孽。”

    “昨個過去吊唁離老遠都聞到臭味了，還是趕下葬得好。”

    “免得父親傷心不說，也害怕再招來些蛇蟲鼠蟻破壞了姐姐。”

    暗想，好在西越太子府邸走水了，不然衙門細查的話沒準能在江妙霖的死因上發現端倪。

    現下慕容甫被人帶走，衙門查清楚江妙霖份後便認為是為慕容甫殉而亡，也沒有人刻意查驗脖子上的致死傷。

    若有經驗的仵作拿著發釵比劃一下，就能很輕易地發現發釵進脖子的角度與自殺者自己進脖子的角度不同。

    江連珠是從江妙霖背後襲的，所以那傷口的刺角度偏後；若是江妙霖自盡則會是從偏正麵刺。

    可惜已經不會有人再為江妙霖說話了。

    李安平唏噓不止：“想來你姐姐也是中人，隻是這變故來得太突然，不然約莫能給慕容太子做個侍妾什麽的，也不算差的。”

    兩人正說著，陶創一月牙白的長衫走了進來，他給李安平招呼過後對江連珠說：

    “嶽翁大人之前說下葬前一晚需要親人守夜，看這時辰咱們該過去了罷。”

    雖說之前陶家與江浩武因婚事鬧得不愉快，但死者為大。

    江妙霖已經死了，他們也不必再揪住不放。

    李安平聞言站起告辭，江連珠換了同樣月牙白的服後跟著陶創一齊回了江家三房。

    一路上江連珠靠在陶創肩頭，一副弱不堪傷心骨的模樣。

    “雖說姐姐同妾換親的做法不對，可畢竟因為姐姐妾才有幸與夫君結為夫妻，原本還想著過些時日讓父親給姐姐謀個好人家，誰知道會發生這樣的事。”

    陶創替拭著兩腮的眼淚：“別哭了，先讓土為安罷。”

    江連珠慢慢收了淚，聲道：“多謝夫君安，夫君對妾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