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瓔並沒有等到周淮林來京城。
為著這事, 杜林芝特意來長寧宮跟解釋:“許是峻州那邊有什麽事,皇上又下旨讓周刺史回去了。”
梁瓔不說話,臉上沒什麽表, 杜林芝也看不出是怎麽想的, 只得又忐忑地加了幾句:“想是……想是皇上不想見周刺史吧,想著法讓他掉頭。”
這麽說好像也沒錯,畢竟魏琰討厭周淮林是不言而喻的事。
可梁瓔卻只是垂眸沉默著。
與林芝,曾經太過相了。
哪怕是如今關系不複從前了, 就像是林芝能猜到自己的心思一樣, 梁瓔也能輕易看出此刻人的蓋彌彰。
對方有事在瞞著。
這樣的猜測讓梁瓔的心不斷地下墜,林芝會瞞著什麽?跟淮林有關嗎?是淮林出了什麽事嗎?
明明一句話沒有說,可那一瞬間流出的痛意,讓林芝馬上了手腳。
“梁瓔, 不是的……”知道梁瓔肯定是在胡思想了,也不敢瞞了,馬上一五一十地說, “其實周刺史是將要出發的時候, 突然病倒了, 所以沒能來京城。今年南方事真的很多,他大概就是太過勞累了才會如此。我也是怕你擔心。”
林芝滿眼自責,早知如此,就不會那麽快地將消息告訴梁瓔, 白白讓失一場不說,現在還這麽擔心。
梁瓔擡手想對說謝謝,如今除了林芝, 也不會再有旁人告訴淮林的消息了, 可手剛剛擡起來, 那不控制落的淚水,就讓不得不先拭掉臉上的淚痕。
怎麽辦啊?
一時間不幹淨的眼淚讓梁瓔別開了眼,怎麽辦啊?他是什麽病?病得重不重?梁瓔疼得心如刀割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林芝知道的難過,卻不知道要怎麽安:“梁瓔你先別急,”只能想到什麽說什麽,“周刺史吉人自有天相,定然不會有什麽事的。”
他若真是吉人自有天相,梁瓔想著,就不該遇見自己的。
***
魏琰當晚難得地很晚才來。
梁瓔已經躺下了,睡在床裏背對他閉著眼睛。
能覺到魏琰在床邊坐了下來,寬大的軀擋住了床裏的大半邊線。
對方顯然是對裝睡的行徑已經十分悉了,沒有像以前那般直接放過,他手放在梁瓔的肩上,無視人那在他眼中微乎其微的抗拒,將子掰了過來面向自己。
即使是昏暗的線,梁瓔那哭過以後泛紅的眼眶,還是落在他的眼裏。
梁瓔沒有去刻意掩飾什麽。
知道魏琰什麽都知道的,知道林芝來過,知道林芝與說過了淮林的事。
幹脆就等著魏琰的反應。
自己在宮中這般暗無天日地等著,不就是因為想護著周淮林的平安,等著與他再見的一天。
要是淮林出了什麽事,自己做的一切還有什麽意義?
所以這會兒倒是莫名帶著一破罐子破摔的冷靜。
魏琰的眼裏沒有一貫的笑意,他盯著梁瓔看了好一會兒,人那心如死灰般的臉上,連敷衍都吝嗇表現。
半晌,還是他先敗下陣:“你不用擔心別的事,我會理好的。”
他還是不願意提那個人的名字,但這句話,也算是在給梁瓔承諾。說完魏琰低頭,原本是想吻住人的的,被一個側頭躲了過去。
他的吻落在梁瓔的側頸,也不勉強,就在那碾磨至雪的上出現暗紅的吻痕。
“沒事的。”魏琰低啞的聲音緩和了許多,“不會有事的。”
他比誰都知道梁瓔留下來的原因,所以比誰都更在意那個男人的生死。
***
自那以後,林芝半個月都沒有再來長寧宮。梁瓔知道這多半是魏琰做的,說不定魏琰還會怪將周淮林的消息告訴了自己。
梁瓔唯一的外界消息來源也斷了。
魏琰雖然是那樣承諾的,但長寧宮的宮人與守衛在不知不覺間增加了,連文杞能被允許待在這裏的時間也變短了。
梁瓔就坐在窗前看著外面,像是又回到了剛出宮的時候,對什麽都提不起來興趣。
只不過那時候是生無牽掛。
如今卻是心系一人。
“下人說你今日都沒有用膳嗎?”
後突然傳來魏琰的聲音。
梁瓔回頭去看,是還穿著朝服的魏琰,應該是從書房那邊過來的。
男人來得很匆忙,氣息都是紊著的。
可梁瓔沒有察覺,這會兒已經失去了所有的耐心,擡手問男人:“他怎麽樣了?”
魏琰說不出的惱,那是持續這麽長時間的焦躁滋生出的惱,從早上聽沒有用膳,到中午宮人再傳來消息的時候,他的忍耐一點點到達了極限。
他知道,他氣的不僅僅是梁瓔不好好珍惜,他更氣自己的無能為力。
他就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梁瓔在迅速枯萎,而後清晰地認識到這兩個人就真的如同那詩文中的連理枝,一人若是出了什麽事,另一人也一定會跟著去。
在看到梁瓔盯著自己要一個答案的模樣時,魏琰滿心的惱怒又了心疼:“你先來用膳。”
這是消息的換條件,所以梁瓔沒有任何遲疑就起,跟著他往桌邊去了。
沒有一點胃口,但還是勉強自己吃了幾口。
作為換,魏琰也確實跟說了周淮林的況:“我派去的太醫已經看過了,說是並無大礙,很快就會恢複的。”
這話非但沒有讓梁瓔松一口氣,反而讓生出更莫名的惱。一個字也不信,無法相信魏琰,他說的一切在自己看來都是假的。
怎麽可能並無大礙呢?
若真是小病,淮林無論如何,也會來的。
魏琰這個騙子!梁瓔將手中的筷子握得的。心中從未如現在這般憎恨過這個人。
***
第二日魏琰一醒來習慣地就看向側。
梁瓔是背對著他躺下的,只留給他飽滿的後腦勺。
魏琰的手撚起一撮那漆黑的發在手中纏繞,梁瓔……他現在越來越一步也不想離開了,明明是得到了,可患得患失的心,卻從未停止過。
半晌,待心終于平靜後去外間收拾妥當,臨走時又進來看了一眼,梁瓔還是同樣的姿勢,面朝側,一不地躺著。
魏琰也不知怎的,莫名就心慌起來,過去床邊重新坐下。
他知道梁瓔這會兒肯定醒了。
“我去早朝了。”
梁瓔沒靜,他就又說了好幾遍,最終,人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了。
魏琰於是又說了其他的話,囑咐起了後要把飯吃了。
“林芝前些日子出了京城去,才回來的,我讓等會兒進宮來陪陪你。”
無論他說什麽,梁瓔雖然沒有回應,但看上去也沒有其他的異常。
魏琰原本應該放下心的,他也確實走出了長寧宮,可心中的不安,還是讓他在走了幾步後就停住了腳步。
他腦海中全是剛剛梁瓔背對著他的畫面,原本那也是梁瓔對自己常有的姿態的,可魏琰一想起,心就莫名地被揪。
就好像……是在失去一般。
想到這裏,男人突然轉,留下一句“今日罷朝一日”,和一堆傻眼的宮人們,毫不猶豫地返了回來。
他沒有刻意放緩腳步,可床上的人還是維持著那樣的姿勢,看也不看去而複返的自己一眼。
魏琰在旁邊坐下,手了人額頭,沒有發熱。
可他還是不放心:“梁瓔。”
梁瓔沒有回應。
“有沒有哪裏不舒服?”他又問。
這次人了,卻是扯過被子一把蓋住了頭,明顯是不想與他說話的模樣。
魏琰看了好一會兒,他想起了梁瓔剛出宮的時候,就是這般意志消沉,在京城的時候尚且撐著,到了周府,從探傳來的消息看,便終日都是如此的。
大夫說這也是病,心病。
魏琰的手握著被子,他不敢對梁瓔說什麽,轉頭時,哪怕眼眶已經紅了,還是用盡量平靜的語氣吩咐:“去太醫!”
說完靠近著床上的人,隔著被子哄著:“梁瓔,我與你說的都是真的。太醫說周淮林只是積勞疾,我已經讓最好的大夫,帶最貴的藥材去了。定然不會讓他有事的。”
他這次說的要詳細得多,盡管去了周淮林的病,也有郁結於心的因素在裏。
可不管他說什麽,梁瓔都是不信的。
好像對什麽都提不起來了興致。
無論是用膳、看看外面的世界,或者是其他的什麽,放任自己進一片漆黑的世界裏。
就好像……那樣的話,的那束,就能再次照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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