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番外:良辰景(六)
春節前一周,Josie滿十八歲,在薄扶林舉行人禮。
下午兩點,待賓客散盡,一輛加長版黑賓利自別墅大門徐徐駛。
時隔多年,陳嵩第一次踏足這裡。
為什麼會來,說不清道不明。
昨晚夢境歷歷在目,始終揮之不去。
冥冥之中,彷彿有道聲音不停催促他,一定要去看看那孩子。
心中疑團,該解開了。
傭人通報董事長已到前院,梁微寧以為自己聽錯,走到臺外確認后,愣住兩秒,才回房換了件服,下樓。
陳先生在書房理公務,很急的項目議案,恐怕走不開。
但出於對長輩的敬重,還是代明叔,適當的時候敲門告知一下。
好歹是他父親。
客廳里。
陳嵩正坐在沙發上,看四歲的仲熙跟著哥哥一起搭建飛機模型。
平日不茍言笑的董事長,此刻滿目慈。
他會一邊飲茶,一邊跟兩孩子聊天。
問小不點在兒園到幾個朋友,上學開不開心。又問眉眼清雋的年,大學是想報考國院校,還是去海外留學深造。
年後的Josie子偏清冷,這點跟陳先生年輕時很像。
即便如此,面對長輩詢問,也依舊備最起碼的教養。
他視線專註於手裡的機翼模型,口吻平靜:「不出意外,應該會填報航空大學,但爹地還未表態。」
聽到這句,剛下樓的梁微寧腳步一頓。
關於Josie想當飛行員的夢想,私底下試探過好幾回。陳先生油鹽不進,沒結果。
每當追問原因,男人總會沉默。
能明顯覺到,那是一種極其複雜的固執與心掙扎。
梁微寧猜測,多半與Josie世有關。
坊間傳聞,陳家長早年乘坐飛機失事,在此之前,孤在國外產下一子,生父不詳。
當然,流言不可信。
真相如何,大抵只有陳先生知曉。
瞞著太平山多年,是心結難解,更為庇護孩子健康長。
可如今Josie已年,思想以及心理層面都不。有些事,是否該讓他有知權和選擇權,全憑陳先生做主。
毫無疑問。
董事長突然造訪,目的並不簡單。
直覺,是為Josie而來。
走到客廳,梁微寧落座前禮貌喊一聲『董事長』。
陳嵩聞言放下茶杯。
鼻腔哼笑:「孩子們面前,你大可有點人味。」
「.」
不得不承認,就稱呼問題,自家先生影響頗深。
心領神會。
梁微寧自覺改口:「父親,下午好。」
陳嵩:.空氣尬住兩秒。
恢復如常。
「他在忙?」陳嵩問。
兒媳點頭。
「何時結束。」
指的是公務。
梁微寧看一眼時間,預估道:「至半小時。」
「您若無聊,我們可以下棋。」提議。
這次,換陳嵩拒絕。
理由是,棋品太差。
「.」
不著痕跡鬆口氣。
正好,懶得費腦。
思緒落地,聽董事長氣定神閑吩咐:「勉強將就,下一盤吧。」
??不待當事者反應,候在一旁的明叔,已面含笑意安排人去準備圍棋。
梁微寧生出一念頭。
養娃千日,用娃一時。
讓仲熙頂上。
於是,在親娘有意撮合下,一老一小,對峙棋盤。
論棋品,沒有最差只有更差。
仲熙深諳什麼『倚小賣小』。
不按常理出牌,胡一通,將他祖父至無棋可走境地。
陳嵩皺眉問:「誰教的。」
「媽咪。」
小不點脆生生,老實。
果然。
陳嵩指一指兒媳,告誡道:「上樑不正下樑歪。」
冤枉。
梁微寧糾正:「上樑在樓上。」
「.」
陳家上上下下,就這一個敢頂的。
有人護著,無法無天。
不跟一般見識。
陳嵩擱下棋子,不打算久留。抬手了仲熙腦袋,臨走前目落向年,靜靜端詳一陣,眼底湧難以言喻的暗。
或許,是梁微寧錯覺。那種近乎克制的痛,有一日會出現在董事長的背影里。
午間薄冷,賓利徐徐駛離薄扶林。
聽到院外汽車引擎聲遠去,Josie組裝完最後一部零件,拿著飛機模型站起來,遞給寧姐姐,「幫我轉給爹地,再幫我帶一句話。」
梁微寧手接過,問他帶什麼話。
默住兩秒。
Josie說:「剛剛二十分鐘里,我心裡裝的不是夢想,而是上午拍的全家福。」
語氣停頓,他笑了笑。
很明朗。
「爹地不願見的人,我見了。爹地無法邁過的坎,我替他邁過去。因為在這世上,我在乎的只有你們,其餘人和事,一切都不重要。」
幾乎在他話落瞬間,梁微寧止不住紅了眼眶。
緩緩上前,給年一個擁抱。
輕聲道:「法律並未規定,滿十八歲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在我和你爹地眼裡,你可以永遠不懂事,永遠長不大。Josie,你能明白我的意思麼。」
年點頭。
他明白。
但母親當年的願,不希他認祖歸宗,他也不想認祖歸宗。
昨日在墓前,已經跟爹地闡明自己的想法。
這輩子,只做陳敬淵的『養子』。
陳家,與他無關。
並非意氣用事,是真的,不在乎。
以後他的人生,有航空,有薄扶林,就夠了。
梁微寧一語不發地聽完,到恍惚。
原來早在掃墓時,父子就已/經歷過一次坦誠布公的談話。
所以,昨晚書房裡的煙頭那男人,無論大事小事全都悶在心裡,把當空氣?
一個大活人就睡在旁邊。
不知道分?不懂得緒釋放?偏要躲起來煙,一就是整整兩小時,不回房。
越想越生氣,越生氣就越容易衝上頭。
年一臉懵然,看寧姐姐氣勢磅礴地朝樓梯口走去,留句:「晚上我跟你爹地有應酬,和弟弟在家好好吃飯,有事打電話。」
Josie:.仲熙:??
然而,真有應酬麼。
真有。
但當晚,小兩口並未回薄扶林,而是中途轉道去了深水灣。
二樓主臥。
趁陳先生洗澡空隙,梁微寧將屜里的東西一腦丟進垃圾桶。
以至於,後半夜。
滾燙氣息戛然停止。
落地窗前,復古黃銅燈罩籠下影。
陳敬淵俯首埋在妻子頸后,聲腔暗啞又無奈,「寧寧。」
故意的。
衫半解轉過,雙手攀上男人肩膀,心問他:「是不是太累,要不要休息一會兒。」
激將法。
其實從去年開始,就想再生一個。
陳先生一直沒同意。
有仲熙就足夠,不願讓再去鬼門關走一遍。
梁微寧很執拗。
踮起腳,瓣輕輕印在他下頜,溫淺笑:「妹妹很可,你不心?」
靜靜看著,陳先生不置可否。
好吧。
不一定是妹妹。
「其實弟弟也沒關係。」
努力勸說:「人口老齡化加快,我倆也即將步高齡。在此之前,是否應該為國家生育政策出一份力?」
陳太太始終沒有忘記,自己是一位正苗紅的*員後代。
拿沒辦法。
「昨晚過煙。」陳敬淵提醒。
提起這茬,口憋悶。
梁微寧氣鼓鼓道:「下次再敢背著我煙,就睡書房一個月。」
輕笑。
妹妹仔心,無數次『睡書房』,卻從未真正履行過。
罷了。
「下周空去檢中心。」
「做什麼?」梁微寧下意識問。
抬手關閉銅燈。
靜謐黑暗中,陳先生薄覆上的後背,低語兩字:「備孕。」
終歸是兩相悅的結晶。
弟弟或者妹妹,都是和他的骨。
無區別。-春節后,3月中旬,夫妻備孕功。
同年,Josie以優異的文化科績和能測試條件,如願考國著名航空大學。
次年元月。
陳先生和陳太太喜提千金。
隨母姓。
梁慕心。
主角番外到此結束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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