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后，組織部正式發文件，宣布沿海觀帶建設領導小組辦公室員肖翔等三人為副職。

當晚朱正和楚中林特意從三灘鎮回城，又非拉上白翎，七個人舉行慶祝酒會。從嚴華杰強行提拔為副科級這是白翎背后使的勁，到朱正的副鎮長，楚中林的鎮長助理，以及今天肖翔、程庚明提拔副職，這桌人全部進黃海縣干部序列。雖說肖翔和程庚明慢了半拍，但兩人沒下基層，直接在空中加油，并無不滿。

他們都意識到只要跟隨方晟，將來仍有足夠的發展空間。

酒桌上白翎是大家圍攻的重點，盡管之前朱正等人與趙堯堯也有接，總覺得格太冷，除了方晟跟任何人都是格格不的樣子，反而白翎表面看張牙舞爪，相了其實很豪爽，酒來杯干毫不遲疑，朱正等人樂得就差喊“弟媳”。

這當中最上心的要數嚴華杰，最近城區空了個派出所所長的位置，他琢磨著過去以副代正，為下一步提正科打基礎。上次已托方晟跟白翎說過，也答應幫忙，今晚自然要大敬特敬。

連喝兩杯后，白翎說其實派出所固然很晉升，但出不了大，因為責任大風險高，稍不留神就容易被問責，不如在刑警隊謀個位置，一旦出績就能晉升。嚴華杰嘆道大家都這麼想，所以刑警隊很難進，大權都掌握在老大手里。白翎笑道再搞一個，我請邱組長出面。大家頓時鬧著嚴華杰小杯換大壺，場面越來越熱烈。

酒至半酣，朱正湊到方晟耳邊說：“現在知道我說的意思吧”

男間有過那種關系，會從很多不經意的小作泄，比如眼神、距離、肢語言等等，朱正等都是過來人，哪有看不出之理

方晟裝糊涂，茫然且大聲問：“你說黃桐鎮怎麼了”

朱正一哆嗦，暗想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還說杜雅珍干嘛乖乖閉。

鬧到最后只有方晟保持清醒，個個喝得東倒西歪，最終他負責出租車，將朱正等一個個塞進車里，又把白翎背到快捷酒店房間，累得氣吁吁。

過了兩天，耿石濤從省城回來，到韓書記辦公室銷假的同時遞上申請病休的報告。

經過詳細而周的檢查，發生存在心臟腫瘤，而且是一種比較罕見的黏瘤。本來他的想法是堅持到任期結束，但人和兒子堅決不肯，說他在黃桐鎮時好好的，到三灘鎮才發現心臟不好，十有八九被氣出的病。如果回去工作，免不了跟方晟斗氣，會加重病。想來想去保命要，耿石濤毅然作出病休、退出鎮書記崗位的決定。

消息傳出在黃海引起震。

所有人第一反應是方晟太厲害了，走黃有國，搞掉牛好文，氣倒耿石濤，敢跟他搭班子的干部都沒好下場，今后誰敢和他配合

但三灘鎮書記的位置確實人。

如今的三灘鎮已不是兩年前人人避讓不及，偏遠落后，通不便的窮鄉僻壤。三村鎮企業改制后，企業注資金，煥發出新的活力，經濟效益蒸蒸日上；數十家風電配套企業的廠房建設熱火朝天，開工投產指日可待；沿海觀帶項目即將啟，道路、橋梁、水電施工已進倒計時，必將全面拉三灘鎮經濟發展。

而且誰不明白，沿海觀帶景區要麼單獨設立，要麼由三灘鎮代管，總之副級是鐵板釘釘的事，到時三灘鎮書記必將近水樓臺先得月說不定將來還能在常委班子里占個位置，等于抄近路提拔。

因此凡有希搶位者，明知山有虎，也要冒險跟方晟扛一扛

此時最郁悶的要數方晟，深知耿石濤是恨了自己，最后關頭使出玉石俱焚的打法。本來耿石濤半工作半休養到退二線，方晟便能順理章接班，時間和空間都不問題。

然而現在就有問題了。

方晟擔任三灘鎮鎮長，滿打滿算頂多一年時間，要是提拔鎮書記，連他自己都不好意思開口。

仿佛看穿他的心思，妮婭主將他到休息室，道：“上次談的事不幸發生了。”

“鎮長到書記是平級調，恐怕整個黃海縣只有你這麼認為。”

“有許市長撐腰也不行”

“他也不能違反組織原則，況且鎮書記任免權在縣里，當市長的手得太長容易引起非議。”

妮婭認真想了一陣，道：“我這條線也幫不了你，實在抱歉。”

“你能有這個心意，我已經非常激。”

兩人相對無言，就在方晟準備離座繼續工作時，突然說：

“白小姐呢”

方晟錯愕地看著。

又說：“如果你開口，一定盡力而為。”

“不”

“別忙著否決，”輕掠碎發，“我知道你不愿意靠邊的孩子上位，那樣會給別人造因為權勢才跟們好的印象，對不對”

方晟苦笑：“你總是一針見。”

“其實這本不是重點，大家關注的是你如何能做到腳踩兩條船”

他大窘，一口咖啡嗆在嚨里，不停地咳嗽。

“也就是說，白家的關系你用與不用，事實都擺在那兒，明明靠能力提拔，大家也會認為是憑關系，明白我的意思”侃侃道，“在我們所的環境里，關系如同織的網，用則四通八達，不用寸步難行。你以為華爾街不靠關系沒有過的推薦人，哪怕牛津劍橋照樣吃閉門羹；你以為我拿著華爾街實習證明就能進省政策研究室如果你真這麼想，就太高估我的實力了。”

“你的話總是很有道理，”方晟默默想了會兒，“不過據我所知白家都是軍人，恐怕”

“軍隊從人民中來，到人民中去，歷來與地方有千萬縷的聯系，就算發揮不了作用，總得試一試，這次不行，白家會記在心里，以后會多使點勁。方晟，過了這個村，沒了那個店，要是來個書記在你頭上，三至五年翻不了，人生有幾個五年”

原本已打算放棄努力的方晟又被說了，點了支煙一口氣完，道：“好，我打個電話。”

妮婭笑了笑，起出去并順手關上門。

撥通電話，他深吸兩口氣，道：“白翎，你聽我說”

此時彪、陳冒俊和方部長正坐在韓書記辦公室，均臉沉，氣氛很差。

耿石濤提病休報告后，組織部按流程分別給彪、陳冒俊批閱，兩人看到報告后第一反應就是：

誰來接替耿石濤

這個問題方部長其實已經問過，韓書記眉頭皺，揮揮手說讓小方鎮長不時一直暫代嗎擱段時間再說。

作為統管全局的縣委書記，韓書記比誰都清楚三灘鎮書記的重要。從心講他一萬個希方晟接任，但前兩次破格提拔已引起極大爭議，尤其提拔鎮長那次陳冒俊已說得很難聽，倘若第三次破格，韓書記自知無法闖關。

如何解決當前困局韓書記覺得唯有利用縣委書記權力，以時間換空間，一個字拖

拖到兩年期滿，到時方晟接任鎮書記應當順理章。

然而

“砰”

陳冒俊猛拍桌子，怒氣沖沖道：“難道黃海縣是方家開的鋪子，做什麼都得為他讓道組織紀律和組織原則都哪去了不行，不能這麼干”

自從趙堯堯去香港培訓，而且明顯結束后會離開黃海提拔重用，兒子再癡也肯定沒希，按說再打方晟已失去意義。但不知為何，陳冒俊就是看方晟不順眼，非得擰著子干。

當即跑到彪那邊發了一通牢，然后非拉著一起找韓書記討說法。

對于此事，彪也是有想法的。目前各鎮符合提拔鎮書記的鎮長有六位，其中兩位已等了三四年，再熬就超過提拔紅線。而等著提拔鎮長的副鎮長則有二三十個，每個都有一大堆讓組織不得不考慮的理由。現在倒好，你方晟一個人在三灘鎮占兩個位置，領導小組又占兩個位置，還讓不讓別人混

另一方面彪也有顧忌。上次調整方晟的事令他栽的跟斗太大了，損失慘重，他弄不清這小子背后到底有多大能量。再說許玉賢說“好好干”不是開玩笑，以后發現哪個擋了方晟的道，表面不會怎麼樣，暗底下給幾回小鞋不在話下。場就是這樣，關鍵時刻能幫上忙的很很，但隨時給你下絆子的很多很多。

不過有陳冒俊打頭陣，彪樂得看熱鬧。他已打定主意，在三灘鎮書記任命問題上持中立態度，然后悠然看著常委會上陳冒俊以票數優勢擊敗韓書記。

此時書記、縣長、分管人事副書記、組織部長坐到一起，只要達一致，基本能確定鎮書記的任免問題，提常委會不過走個程序。

然而他們彼此又很清楚，今天絕對不可能達共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