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博遠侯被抓的時候,曾經讓郁清梧問過了祝家父子的意思。知道他們必定會爭府尹這個位置,但也知道這個位置不好做,十年來掉了好幾任的腦袋。
雖然回想不出為什麼會這樣,不過當年有一次吃席的時候見新任府尹夫人,便聽小聲罵道:“每回都出事,出事就砍人,掉了多人頭了?我一聽我們家大人的任命差點暈了過去。”
蘭山君便對祝紜道:“當時刑部那邊有缺,你父親是可以去補缺的。他在兩者之中猶豫,我不過是聽人說刑部的位更好,隨口提了提……你母親是抬舉我呢。”
祝紜聽得一知半解,對這些不通,但母親說山君好,也覺得山君好,那夸就對了,道:“我不出門,你又忙,我們今年依舊只能寫信來往了。”
蘭山君笑著道:“好,寫信,如今倒是有專門的小丫鬟幫我們送信。”
秦娉婷過來的時候瞧見好笑,“我竟不知自己輸在了哪里,竟然讓你們兩姐妹把紜娘包圓了。”
蘭山君便道:“應是你不懂治水,不若你也讀讀那些書?”
秦娉婷擺擺手,“那可不行,我可看不了。”
慨道:“我這是吃了沒學識的虧啊。”
然后輕聲道:“哎,山君,你知道宋知味最近的事麼?”
蘭山君一愣,這才發現自己這段日子竟然沒有時時刻刻恨他。連這個人,都在的心里漸漸的了斤兩。
恨意從未消過,但因日子里有了其
他的歡喜,此消彼長,便連對他的恨意也不那麼讓備折磨了。
抿,“宋知味怎麼了?”
因著兩人曾經都被宋家提親過的事,秦娉婷一聽到宋家的事,就想告訴蘭山君。道:“宋國公夫人最近蠢蠢,又想給他說親了。”
到底年歲到了,宋國公夫人急著抱孫子呢。
“宋家老二和老三都定好了人,一個是虞家的玉娘,一個是云州的折家姑娘。”
這兩樁婚事倒是跟上輩子一樣。蘭山君點點頭,“都是好人家。”
秦娉婷:“是啊,都是好人家,那人家愿意等嗎?”
因都是世家,就都開始講禮了。宋知味為老大沒有親,按理說底下的弟弟妹妹都需要等一等,但虞家和折家哪個愿意等?
秦娉婷:“也許人家愿意等,但宋國公夫人不愿意呢。最是心疼的好大兒了。”
蘭山君:“這回說誰家的姑娘了?”
秦娉婷就笑起到太仆寺卿蘇老大人府上去了。”
因著郁清梧在太仆寺的關系,蘭山君知曉蘇大人家里的況。皺眉道:“蘇大人早年喪妻,只有一個兒子,后來兒子兒媳去世,又只留下一個孫。”
秦娉婷:“對啊——這回蘇姑娘可沒有父兄了,人家宋國公夫人還是要臉面的,想以此破謠言呢。”
蘭山君失笑,“竟然是為著這個。”
但想來也有瞧上了蘇老大人的意思。
再見郁清梧的時候就道:“蘇老大人沒答應吧?”
郁清梧:“他哪里敢答應?他的孫兒是有志向的,正要出門遠游呢。”
蘭山君:“啊?”
郁清梧:“蘇姑娘是個學醫之人,家里常常耕種著藥草,蘇老大人只一個孩子,便隨著去,這回還想南下尋一味藥材。”
蘭山君頓時敬佩起來,“我從前挖掉了自己的眼睛,不曾想就在皇城下,有紜娘那樣想要治水的,還有蘇姑娘這樣從醫的。”
郁清梧嚇了一跳,連忙道:“不可這般說自己。”
又看看四周,走近了一些,一本正經的輕聲道:“你還要殺齊王呢!”
蘭山君眉眼笑起來,“是,我也不錯。”
此時已經快二月末了,按著規矩,他們是不可再見面的。如今見面,也是他找見四老爺做借口來的。
四老爺收了他的好酒,為他做了護門神。鎮國公府的其他人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索當看不見。
郁清梧將錢媽媽做的蜀州菜擺出,在外頭可吃不到做的菜。”
蘭山君:“錢媽媽做的飯菜確實好吃。”
但是,笑著端起碗筷,道了一句,“請老人家別擔心,我已經學會自己使銀子小廚房給我做辣菜吃了。”
郁清梧被這句話說得心里酸酸的。
他低聲道:“等下個月咱們有了家,你想吃什麼,就吃什麼。”
蘭山君因為這句話,對這段假的姻緣竟然升起一別樣的心緒。
——家。
一個新家。
從前是不曾想過這個字的。如今聽郁清梧說,既陌生又覺得茫然。
郁清梧看得清楚,心里便怨起來。
怨自己竟然沒有沒有早早的把這個字說給聽。
那當然不僅僅是一個宅子。
雖然姻緣是假的,但是沒道理太監都有家,他沒有吧?
他決心要常說這個字。
蘭山君吃完飯,便要離去了。道:“還有最后幾日,你別總來。”
郁清梧不由道:“我才來幾次呢?這段日子忙得很。鄔閣老如今對我可不客氣。”
壽老夫人逝去,與蘭山君到的好不同,郁清梧被鄔慶川開始對付了。
鄔慶川也有困局。
他雖然得了一黨的人,但是有許多并不是真正對他服氣的。所以當初他才開始拉攏國子監的學生。
就像是教養郁清梧一般,他想要再重新教養一批新的人為自己所用。
只是他沒有想到,這群人加起來都比不過郁清梧。
蘭山君便嗤笑道:“好他自己想清楚,一棵梧桐樹,本就可以招凰落,你郁郁蒼蒼,從不與他相干。”
郁清梧被這句話說得歡喜。即便等到要走的時候,蘭三爺一臉厭煩的看著他,他也沒有譏諷,而是認認真真的跟四老爺告別
。
四老爺倒是覺得侄兒太過于無禮了,他解釋道:“阿璋要去宿州了。他心里正不好。”
其實前陣子還很得意——三夫人晚上總纏著他。
對比前段日子妻子罵他愚鈍,如此被纏,便他翻了,連走路都是帶風的。
但前幾日,三夫人被查出了有孕,的態度就變了,直言道:“你去與大哥做幕僚吧。”
連個也不是!
蘭三爺心里不痛快,自然不愿意去,但也不知道三夫人怎麼跟朱氏說的,朱氏竟然也同意了。
四老爺心里也是同意的,再讓阿璋鬧下去就真要出事了。
他跟郁清梧道:“如此,他耍耍脾氣,我們心里其實痛快。”
至不疚了。
郁清梧笑的道:“歷練歷練,是好事。我也是回蜀州三年歷練出不得還沒有今日的本事。”
四老爺更加覺得蘭三爺去宿州是好事。
他還想把自己的兩個兒子也送過去給蘭摯,郁清梧就道:“還是先讀書,讀完書再說其他的。”
四老爺欣然同意。他現在覺得郁清梧說什麼都對。
郁清梧回到家里,錢媽媽瞧見他一臉高興樣就知道這小子占得了便宜。問,“怎麼回事啊?”
郁清梧幫著湊柴火,“錢媽媽,山君說我本就招凰引呢。”
錢媽媽一愣,而后一掌拍在他的背上,“郁爺!好哇,你長本事啦,都敢招蜂引蝶了!”
郁清梧生生了一掌,好笑道:“不是那個意思。是說我好的意思。”
錢媽媽疑:“是嗎?”
但還是道:“男人還是不要在外面招蜂引蝶的好。”
郁清梧點頭,又道:“這幾日我真不能去見了?”
錢媽媽:“還是按照規矩去,別鎮國公府覺得你不懂禮數。”
郁清梧:“那我送些禮去吧。”
他回去選了很久,在諸多禮之中,還是選中了一把刀。
——
蘭山君收到刀后,將它掛在了博古架上。
那日,坐在椅子上看書,外頭春正好,本是要抬頭看窗外的,眸卻在一瞬間又看見了那把刀。
它的旁邊是老和尚送的戒刀。
兩把刀被掛在一,靜靜的安置在那里,只要想見,便能看見。
不由笑了笑,正要扭頭,卻心有所,而后急急站起來,從小箱籠里拿出札記,翻開一看,上回還沒有寫完的那一段依舊空白著。
今日倒是可以填上了。
研墨,提筆,在上頭續寫道:“雖有風雪覆蓋,梧樹掉落又一枯枝,四依舊不見花草。”
“——但我于梧桐樹下天,恰好,抬頭見喜。”
諸多意味,皆在這四字之中了。
又想到幾日后大婚可能沒有時間寫札記,這個小箱子也要鎖起來,于是干脆提前寫道:“元狩四十九年三月,我落梧桐樹,以枝葉筑家。”
元狩四十九年三月初八,我嫁郁清梧。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大婚。終于寫到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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廊下的白燈籠在風雪里打旋,悶聲作響,猶如人皮里進了風,鼓鼓當當,聽得人心里極為不快。
錢媽媽便將門關了,里屋立時安靜許多。
早間還放著棺木的地方,此時已經空空。錢媽媽人把那里打掃
好,搬了小桌子來,將后廚沒有來得及擺到席面上的剩菜熱了放上去,喊還在傷心的小夫妻來吃。
錢媽媽這輩子送走了很多人。剛開始還會哭這個哭那個,后來就學會了看淡些。
喝了幾杯酒,有些醉意,忍不住道:“人總有那麼一遭的。早死晚死,其實沒什麼區別。”
“像你們讀書人,多活幾年,不過是比別人多看幾本書罷了。又像我們這些奴才,多活的這幾年,也不過是多為主家做幾年事。但你們讀了書,應該是活明白了,便說什麼死有區別,有的比一座山重,有的比一輕——”
郁清梧已經很念的接口了,一邊給的酒杯續酒,一邊道:“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輕于鴻。”
錢媽媽便又喝下一杯酒:“是這句話。因為這句話,我這一生,前前后后也不知道看了多人前赴后繼的去登泰山,就是我們老夫人這樣通的,也有想不開要重于泰山的時候。”
慨道:“可我覺著啊,死就是死,無論為什麼死,都沒什麼區別。這個世上,不管是山還是,死了都會爛,有用喲!”
郁清梧先頭還想說“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而后就猛的咳嗽,拼命掩蓋住“用”二字。
蘭山君就看了他一眼,穩穩的給錢媽媽續酒,道:“您醉了,我扶你回去歇息吧?”
錢媽媽喝下最后一杯酒,點點頭,“也行。”
今天也夠累的了,拉著蘭山君的手道:“哎,你們這對小夫妻哦,也是讀書人,我老人家心里擔心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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