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正在家中寫醫學書籍的方以智就收到了消息，禮部尚書請復社幾位核心人前往禮部商談要事。

在如此張時刻，禮部傳喚，不用想也知道是共通商議什麼事了。

方以智是個熱青年，他立刻放下筆，換了一服，不過走到門口的時候，被人做。

“方公子，張公子在家中等您。”

“張乾度麼？”

“是的。”

方以智改變方向，向復社去了。

到復社的時候，張溥、侯方域、吳偉業、陳貞慧、楊延樞等人都在。

方以智道：“諸位，我方才接到了黃部堂的邀請函，邀請吾等前往商議要事。”

張溥等人卻是一臉凝重。

“乾度兄，你們這是怎麼了，大敵當前，為何如何萎靡不振，莫不是怕了那盧狗賊不？”

楊延樞苦笑道：“方兄，陛下來信了。”

方以智全一震，驚道：“信在何？為何從未聽說？”

“信在我這里。”一個中年男子從屋子里走出來。

此人不是別人，正是陳貞慧的父親陳于延，南京吏部侍郎。

“晚上拜見陳大人。”

陳于延眉心凝重：“你們今晚哪里都不要去，現在的局勢已經是你們不能左右的了。”

“陳大人此話怎講？”

陳于延道：“年輕人不要多問，陛下在信中已經說得很清楚，這場戰是被有心之人挑唆起來的，切勿要被小人利用。”

方以智不服氣道：“那五省新政怎麼說？”

“朝廷之事，并非汝等想的那麼簡單，你們能想到的，陛下難道沒有想到？”

眾人現在的心態與之前已經完全不同，經歷了這一翻的折騰，現在朝廷中央京衛軍都炮轟南京城了。

局面發展到這個地步，該狂熱的還在狂熱，該理智的人也漸漸理智下來了。

狂熱的無法醒，但理智的人已經開始在思考自己的方式是不是真的有問題了。

“陳大人！”方以智大聲道，“陛下**臣蒙蔽！我們付出了那麼多！馬上就要勝利了！”

“方以智！你知不知道陛下在信中如何說你的！”

方以智微微一怔，眼眶立刻紅了：“陛下……陛下有提到我？”

他實在很震驚，自己只是一個普通的讀書人罷了，何其榮幸竟被當朝天子在圣諭中提及。

“陛下對你們每一個人都有點評。”陳于延嘆了口氣，之前他也極其反朝廷的新政，但后來他也自信反思了。

其實那種反，都是緒上的反，自己本沒有坐下來仔細思考過朝廷新政，也沒有去了解新政之下真實的民間況。

“陳大人，陛下如何說我？”方以智非常激。

“博學多識，滿腹才學，本應是腳踏實地學本事的年齡，卻年氣盛，迷于表象，不辨是非，輕佻狂妄，隨波逐流！”

張溥接過話來，嘆道：“捫心自問，我們是否真的去了解過新政？我們一直在說經世致用，為天下蒼生太平而讀書，可諷刺的是，我們真的去田里問過那些老百姓麼？”

眾人沉默下來。

方以智更是漲紅了臉。

陳于延道：“你們速速去將復社所有人全部回來，并發通告下去，讓他們待在家中，哪里都不要去。”

“那黃部堂那里？”

“黃部堂那里本會去理。”

張溥等人立刻出去，準備去找復社的人。

可剛到大街上，他們就被眼前的場景震撼到了。

張溥神凝重：“來不及了，一切都晚了。”

他看到張采，看到許多讀書人，有復社的人，有國子監的人，還有東林的人。

他們穿著白衫，走到了大街上，高呼道：“保衛南京城！懲臣！護衛圣道！”

張溥跑過去，一把抓住張采的領：“先，你為何要這麼做？”

“乾度兄，你來的正好，我們要去西城門，我們要去找盧象升！”

張溥雙目都紅了：“你瘋了！你這是讓他們去送死！”

“我就不信狗皇帝敢將我們南京城所有讀書人全殺了！我們是圣人門徒！我們維護的是圣道！是天下蒼生！”

張溥大怒：“你這是要讓他們去死！你明知道盧象升會殺了他們！”

“乾度啊乾度！吾道其修遠兮，若不能剪除臣暴政，吾等殉道又如何！”

“你真的有了解新政嗎！現在已經有傳聞廬州府和太平府的老百姓夾道歡迎新政，我們之前的想法可能是錯的！那才是民心！”

“哈哈哈！”張采大笑幾聲，鄙視地看著張溥，“乾度！你這個叛徒！你會被天下清流所唾棄！你死后，無面對諸圣！”

張溥突然大聲喊起來：“你們都回去！都回去！你們現在去西城門會死的！”

周圍人的目都轉移過來，他們的目熾熱，不，是狂熱，他們還在高呼著：“圣道不死，打倒臣！”

聲音一層推一層，如同海浪，越來越多人。

甚至那些沒有讀過書的也都被染。

“諸位聽我說，你們都回去，都回去，不要參與進來！”

“那個人好像是張溥！是張乾度！”

“張乾度背叛了我們！張乾度背叛了我們！”

“這個叛徒！”

有一個十幾歲的小伙子過去朝張溥臉上打了一拳，像一頭野怒吼道：“你為什麼要背叛我們！我們那麼信任你！我去死吧！”

張溥被打倒在地上，人群發出一陣狂呼，跟隨他而來的方以智等人都驚呆了。

還是楊延樞反應快，立刻一把拖住張溥，就往人群外沖。

方以智、陳貞慧等人趕跟著往外面沖。

“打死張溥這個叛徒！殺了他！”人們開始怒吼，開始咆哮。

有人開始高呼：“清掃邪，弘揚圣道！”

“清掃邪，弘揚圣道，為天下請愿！”

張溥腦子嗡嗡直響，他已經沒有辦法思考，只覺得這二十幾年的信仰都在崩塌。

為什麼會變這個樣子？

為什麼？

好在已經是晚上，張溥等人沖進了小巷子里才得以逃。

“現在怎麼辦？”

“不要回去了，趕躲起來。”

整個南京城到都是人，很多人舉著火把，向夫子廟靠近。

復社的首領張采，國子監首領胡煥猷此時都已經到了夫子廟。

他們振臂一呼：“開城門，誅邪！”

五月十三日晚上，幾萬儒生浩浩朝西城門而去。

此時，盧象升已經聽到城傳來的高呼聲。

他騎在戰馬上，手持長刀，在軍陣中來回巡視：“吾皇萬歲！大明萬歲！”

冷月偶爾從層云中出來，映照得天雄軍的刀雪亮一片。

所有人都列隊肅然高呼：“吾皇萬歲！大明萬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