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6章三十年

楚秀嵐沒敢說實話，他怕楚老再憂慮加重病，可昨晚又何嘗不是一夜未眠，始終不知道，該怎麼開這個口。

楚老雖然病著，可心裡卻是明亮，但也沒多說，只是點了下頭，然後便張吃了一口楚秀嵐喂的粥。

樓下的凌游吃過飯之後，柴文也把葯取回來了，趁著楚老此時醒著，又剛吃了飯，於是便把早上的葯喝了。

喝過葯之後，楚老環視了一圈屋裡的人，然後做了個決定道：「你們都出去吧。」

大家聽后遲疑了片刻，可楚老接著又道：「小醫生，你留下。」

楚秀嵐立時察覺到了父親要做什麼，於是便要出言阻止，可楚老卻朝搖了搖頭，示意楚秀嵐不要管。

楚秀嵐思忖了片刻，沒有反對父親的做法，於是便同白萬江等人一道走了出去。

屋只留下了凌游和楚老，凌游便上前問道：「楚老，您是有哪裡不舒服嗎？」

楚老搖了搖頭，用夾著脈搏氧飽和儀的手指，指了指床邊的椅子說道：「你坐。」

凌游遲疑了一下便坐了下來。

楚老此時很神，說話的底氣也很足，笑著問道：「你多大了？」

凌游回道：「回您老的話，虛歲三十一了。」

楚老唔了一聲，然後又道：「我有個孫子，和你年紀相仿。」

凌游一怔，心說之前和他說過楚家的況，只聽說楚老有個英年早逝的兒子，可是從沒提到過有什麼孫子啊。

不等凌游開口，楚老便又說道：「你想聽聽我的故事嗎？」

凌游聞言連忙點頭應道：「求之不得。」

楚老嗯了一聲，然後便陷了短暫的沉思：「我出生那年，大家還是留辮子的，那時候，我父親是個秀才，世沒有生機，就在家裡辦了個私塾，收一些學生，有些實在窮苦的，我父親不要錢，也讓其旁聽，父親說，人要多讀書，多讀書才能多明理，所以，我自小書就比同齡孩子讀的多了些，可後來，戰爭發了，世道了，被無奈，為了救家，也為了救國，我只能放下筆桿子，拿起了槍桿子，再後來，跟著我們的隊伍打了半輩子的仗，革命勝利了，我又放下了槍桿子，重新拿起了筆桿子，現在想想，我這一生，一直都是右手拿筆，左手舉槍的。」

凌游被楚老的話吸引了，聽得很神。

楚老緩了口氣，便接著說道：「再說說我的人，我和，是經組織介紹結的婚，婚前只見過一面，沒什麼太多的印象，只了解到，是個蜀地的辣妹子，格很乾脆，脾氣也很火，和我這個溫吞的人，正好互補，但是婚後啊，我們卻是相敬如賓，為了我生了一兒一，那時候條件不好，又在打仗，所以生這倆孩子的時候，都像是在鬼門關過了一遭似的，現在想想，我依舊覺得對不住，後來啊，和平了，每當我提起來，總是說，『莫來頭，莫來頭』。」

說到人，楚老滿眼的笑意，還和凌游解釋道：「這莫來頭啊，就是們方言中，沒關係的意思，說完之後，還要捶我的腦殼，對我說，『我自己都忘嘍，陳芝麻爛穀子滴事，就不要再提嘍』，可我知道啊，是為了減輕我心中的愧意，那時起，我也就不再提如何如何對不起了，不然還要勞安我。」

說著說著，楚老的眼圈紅了：「可就在重病去世的第二年，我們的兒子松哲，也因為意外去了，那時候，我的境不是很好，每每午夜夢回，著天邊的繁星，我都向的在天之靈懺悔，說我沒能保護好我們的兒子，沒能對得起，在鬼門關走上的那一遭，可我的對不起，卻再也換不回那句『莫來頭』了。」

說著說著，楚老嗚咽了起來：「沒得人捶我的腦殼嘍。」

凌游見狀連忙安：「這又不是您的錯，您別太自責。」

楚老搖了搖頭，哭了片刻后，這才長長的嘆了口氣：「三十年了，彈指一揮間，可我卻始終都無法釋懷，直到，我得到一個消息說，說我那兒子在去世之前，和一個青年產生了好，後來還私定了終，兩個人當時懷了個孩子。」

說到這，楚老看向了凌游：「小醫生，你說，這算不算是對我老頭子虔誠懺悔三十年，臨了臨了的一種補償呢？」

凌游猶豫了一下：「算是吧。」

此言一出，就見楚老一把抓住了凌游的手，然後頗為激的說道：「可是如果，你是那孩子，你會記恨這個飽痛苦三十年的老人嗎？」

凌游被楚老抓的一愣，有些無措，沉了良久，凌游這才說道：「我不知道。」

「為何不知？」楚老追問道。

凌游從楚老的手心裡回了手，低頭不語，紅了眼眶，片刻后才抬頭說道：「可那孩子，三十年無父無母，就像是一棵小樹，無論枝丫長得再長，也生不出自己的。」

說到這，凌游似乎猜到了什麼，所以他的都在抖，他直直的看著楚老，抖著，豆大的淚珠啪嗒啪嗒的滾落。

楚老出手要抓住凌游，可凌游卻起退了兩步，二人就這麼對視著，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開口。

片刻后，凌游回了一下眼淚，然後故作淡定的說道：「您好好休息。」

說罷，凌游起便朝臥室外走了出去。

可當打開門之後，就見楚秀嵐此時站在門口，也哭了淚人，凌游瞥了一眼，徑直奔著樓梯，朝樓下走去，楚秀嵐哭著手去攔，可卻攔了個空：「孩子......」

見到凌游下樓去了，白萬江連忙對楚秀嵐說道：「大姐，我去追，您進屋看看老爺子。」

楚秀嵐點了點頭，隨即便快步進了臥室，白萬江則是下樓而去了。

來到楚老的床前，楚秀嵐著眼淚說道：「爸...」

楚老嘆了口氣，閉上眼，一滴淚珠順著眼角和臉頰，落在了枕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