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室。

白到冰冷的燈照著手臺。

蕭颯凜執手刀，面對已經開顱的患者，他滿頭大汗。

目銳利，他謹慎作。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

兩小時、四小時、八小時……

蕭颯凜累了。

郭文賓……更累。

他病的太重，歲數太大，他的狀況，已經支撐不起一場這樣的手，于是，在苦撐八個小時后。

“嘀嘀嘀！”

心臟監控發出刺耳鳴。

“病人心跳停止，下降，80~~60~~40~~注藥劑……”

護士聲。

“急救，電擊……”蕭颯凜冷聲，汗水后背。

醫生和護士們忙碌搶救。

但……

徒勞無功。

郭文賓咽氣了。

完全不出蕭颯凜和……蕭嬈的預料。

“死亡時間7月22日17時22分56秒……”

護士低聲記錄。

蕭颯凜闔眼，俊疲憊，他拽下手套，煩躁扔到地上，腦中思量該怎樣應對接下來的麻煩……

回蕭家避避吧。

外公總會護著他。

蕭颯凜想，手推開房門，十多個黑大漢齊刷刷圍上前。

其中，為首戴墨鏡，高大健壯，像熊般的男人開口，“醫生，手怎麼樣了？”

“很憾，我已經盡力了，郭先生去世了。”蕭颯凜沉聲。

【他完了。】蕭嬈斷然。

星眸彌漫冷戾的凝著。

果然……

蕭颯凜口而出——郭文賓死了。

那十多個大漢跟被按下什麼開關似的，眼睛瞬間猩紅，滿面猙獰，他們幾乎咆哮出聲，“我們先生被你治死了？”

“你不是什麼‘閻王一刀’嗎？”

“你怎麼能把先生治死？”

“我們把先生給你，你麼的庸醫。”

“你給先生償命。”

他們大聲吼，兇神惡煞的撲上前，朝蕭颯凜拳打腳踢。

猝不及防，蕭颯凜被掀翻在地，疼痛襲，他瞬間護住頭臉，“爸，啊啊，爸，染寶，救我，快幫我報警！”

他向蕭天宇和凌染染求救。

聲嘶力竭。

然而……

蕭天宇和凌染染著腦袋，一沒敢。

“爸，染染！”

蕭颯凜的聲音越發凄厲。

“你們別多管閑事，否則，讓你們知道郭家的厲害。”墨鏡男轉頭冷聲。

“我，我……颯凜~~”

蕭天宇瑟瑟，他看著摔倒在地，被圍毆痛打的二兒子，又瞧瞧十幾條滿臉橫的大漢。

“爸爸，染寶好怕，嗚嗚嗚。”

凌染染哭唧唧。

蕭天宇咽下唾沫，“颯凜，你撐著，爸給你找人去。”

他喊著，一把抱起凌染染，轉就跑。

他后，是蕭颯凜痛苦到極點的嚎和骨頭斷裂的聲音。

——

時間飛轉流逝。

警察來了。

黑男們一轟而散，僅留下兩人收拾殘局。

蕭颯凜被直接抬進手室。

他傷的不重，上都是些踢打的青紫，連皮都沒破，但是，他執手刀的右手，卻被墨鏡男生生踩斷了。

經過鑒定，那是碎骨折。

就像……

當初的蕭嬈一樣。

只是，一個是小，一個是手腕，這樣的傷勢，完全斷送了蕭颯凜為外科醫生的前途。

躺在病床上，茫然看著慘白的天花板，蕭颯凜整個人都呆滯著。

腦海中全是蕭天宇抱著凌染染逃跑的背影，那麼果斷，毫不猶豫，他們甚至連報警電話都沒替他打。

到如今，幾個小時了，他們也沒回來看他一眼。

那是他信任的父親和疼的染寶啊，他們怎麼能這樣對他？

他是聽了他們的話，才答應接下郭文賓，他被打斷了手，他當不了醫生了。

他的未來，他明的前途，全沒了！！

蕭颯凜臉慘白，心里痛苦委屈如海水般涌來，徹底淹沒了他。

冷冰、徹骨……

“二哥，這覺如何？”

一道清洌甜的聲音突兀傳來。

蕭颯凜猛地側頭。

蕭嬈小影出現在門口，拄著玫瑰金的拐杖，一步一步，緩緩走進來。

“疼嗎？”

來到床邊，淡聲問。

“我，我……疼。”蕭颯凜小聲，蒼白虛弱。

“疼啊？呵呵。”蕭嬈淺笑，甜小臉兒寫滿冷漠，居高臨下的俯視他，“疼就對了。”

“我親的二哥，當初，我被凌染染推下樓，摔斷的時候，我也是這麼疼的。”

諷聲。

蕭颯凜臉越發白了。

似是疼痛，似是疚，他覺像沉進海底般。

黑暗、悲涼。

無邊的絕。

“二哥，你恨爸和凌染染嗎？他們不顧你的請求，不考慮你的為難，你接下手，又在你失敗時，拋下你跑掉，完全不顧你的死活。”蕭嬈挑眉又問。

“你恨他們嗎？”

“你能諒他們的不容易，他們的害怕，原諒他們嗎？”

蕭颯凜瞬間搐臉皮，俊臉猙獰，“我，我……”

他頓聲。

“你仔細想好了，你的回答，會關系到我怎麼對你。”蕭嬈突地出聲。

“當初，我摔后，你們諷刺我、咒罵我、誣陷我，質疑我……我對你們的恨，就跟你現在對爸的差不多。”

“但是，如果你不恨爸，你能諒，能寬容，那麼，我也可以不恨你。”

“所以，二哥，你的回答是什麼？”

【要求別人大度，總是很容易，但對待自己……呵呵，蕭颯凜，讓我來看看你的心，到底有多寬廣吧。】

蕭嬈淺笑，發出靈魂質問。

9527居高，睨著蕭颯凜鐵青的臉，【我覺得，嬈姐，蕭颯凜的心，可能沒多大點地兒。】

【他明顯快氣炸，恨了啊。】

【所以，嚴于律人，寬于律己，就是賤嘍。】蕭嬈輕飄飄的評論。

然后，沒有強迫蕭颯凜一定要回答，而是親自辦了出院手續，將他帶回蕭家老宅。

其名曰：幫他養傷。

【……】9527，【嬈姐，我不懂。】

【我們為什麼要帶坨屎回家？】

【小9，你知道讓一個人絕的先覺條件嗎？】

蕭嬈笑問。

【什麼條件？】

9527茫然。

【就是給他希啊，蕭颯凜剛剛被親人背叛，斷手，前途盡毀，這會兒正是他最痛苦，最絕的時候，我只需要給他一點點溫暖……】

【就比如把他帶回家，冷語表示一句沒放棄他，他就會視我做神明，重新相信生命，到時，我在放棄他……】

【你猜，他會是什麼結果呢？】

蕭嬈妖治勾，星眸閃過戾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