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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九衢漫不經心地將信紙收袖中,淡淡道:「我公然登載小報,詢問百曉生逃跑囚犯下落,並許諾黃金百兩。【,無錯章節閱讀】他並不問我是何份,坦然將地址告訴我……」
辛夷聽得有些糊塗。
典獄是收到假百曉生的信以後才出的事,已然把假百曉生歸為了歹人的同夥。
可是……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
「照這麼說來,假百曉生是中立的人,當真為了金錢而販賣消息?」
傅九衢:「未必。」
他看著曹翊和辛夷齊齊看過來的懷疑目,面凝滯一下,聲音里有一種莫名的冷漠。
「近日皇城司查得,完全可能是對方拋出來的棄子罷了。」
曹翊點點頭,飽含深意地道:「棄子也罷,餌也罷。人沒了,要找到這個假百曉生,更是猶如大海撈針。」
傅九衢懶洋洋地一笑。
「我重金買報的目的,並非為了這幾個人……」
他嫌棄地掃一眼那幾死,黑眸里是篤定和自信。
「能隨意被人拋出來的棋子,就算不死,裡也撬不出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辛夷和曹翊、蔡祁換了一下目,突然福至心來。
「你只是要將這封信拿到手?」
「沒錯。」傅九衢道:「從前繳獲的假百曉生的信,大多出自大相國寺,眼下大相國寺在皇城司監管下,再無可能。那麼遞信出來的地方,就是假百曉生所在地……」
這麼推測自然沒有問題。
「問題是這封信,能看出什麼來?」
傅九衢慢悠悠地將信掏出來,微微一笑:「這個可難倒我了。要不我們找條狗?」
辛夷:……
傅九衢突然把信遞給辛夷。
「十一不是以嗅覺見長?」
辛夷牙槽差點咬碎,要不是有外人在場,說不得就要咬他兩口才能消氣了。
傅九衢卻渾然不覺地笑了笑,拉住。
「安毋躁!吃幾口茶,靜待天黑。」
··
夜幕降臨。
熱了一天的汴京城下起了綿綿細雨。暑氣稍退,華燈初上,圓月江燈,河岸笙歌,雨綿綿里得宛若人間盛景。
五雜巷裡卻是另一番景象。
黑燈瞎火,空氣里似乎都瀰漫著腐靡的氣息。
幾個布麻,頭戴斗笠的江湖人行走在細雨的陋巷裡。他們彼此不談,保持距離,一言不發往前走。
巷子裡的人,偶爾探頭看一眼。
沉默。
在這個繁華背後的暗巷裡,有賣狗皮膏藥的、有算卦的、有抱著破琴彈唱的,有搽脂抹在孤燈下見人就笑的。
骨悚然,如冥界。
這是一個與繁華隔絕的世界。
好像天頂的天空都消失了。
細雨淅瀝而下,巷子裡的人對這一行外來的陌生面孔都保持了靜默、防備。
一行人快速從夜的影中穿梭而過,停在一家冥鋪的門口。
裡面傳來一道驚恐的尖聲。
巷子裡有人來去,但是沒有人在乎。
人們對這樣的慘,好像司空見慣了。
砰!
木門被人一腳踢開。
一個肩膀滲的半大小子,正在被一個滿頭花白的老者追趕。老者手上拿著一把彎刀,上罵罵咧咧,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聲音像是嗚咽一般。
幾個人破門而。
滿屋子都是冥、紙錢、香燭。
懸掛的冥背後,有一張矮小的方桌,方桌邊坐了一個中年大漢,生的是虎背熊腰,面目猙獰,聽到門板倒下的聲音,愕然抬頭一看,破口大罵。
「哪裡來的腌臢潑才……」
聲音突然停下,他手一個哆嗦,差點打翻粥碗。(5,0);
「廣陵郡王?」
傅九衢看著那大漢的模樣,擰眉不。
那大漢推開小木桌,拂開垂下來的冥,朝傅九衢走過來。
「郡王……你是來抓俺的嗎?」
大漢材很是高大,在狹窄暗的屋子裡移,就像一座鐵塔,很大的迫。
傅九衢側的程蒼唰地拔刀……
那大漢並不躲開。
「俺就知道早晚會有這一天,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麼快……」
傅九衢瞇了瞇眼睛,「你識得本王?」
那大漢沒有說話,轉頭將那個老人手裡的彎刀奪下來,推角落裡的籠子裡坐著,又扶好那個小孩兒,理了理他上染了污的裳。
「去換服,吃飯。」
他雲淡風輕地理這一切,就好像家裡老人舉著彎刀砍追孩子是一件再平常不過的事。
「老爺子年紀大了,瘋起來誰都不認……」
他張著,笑聲格外洪亮,看著靜默的傅九衢和面前明晃晃的腰刀,半晌閉,清嗓子嘆息。
「郡王,郡王是怎麼找到俺這裡來的?」
傅九衢冷笑一聲。
「何時到你來問本王了?」
那大漢臉上的搐兩下,雙眼裡像有什麼芒在閃,盯了傅九衢許久,突然道:
「二十多年前,俺因家貧竊富商,獄後被充軍西北,承蒙狄大將軍看重,跟著他建功立業,至錄事參軍,調任京兆府……狄將軍卸任樞使後,俺替他不平,有一次因為上對狄將軍出言不遜,和上大打出手,失手將他錯殺,被投獄問罪……」
說到這裡,他反問傅九衢。
「郡王從來沒有懷疑過狄大將軍的死因嗎?俺以為你這次回京,正是為將軍報仇而來?」
辛夷微微一驚。
狄青為人豪爽仗義,在軍中結從不論貴賤,與將士打一片。他死後,記他恩的不知凡幾,但因此而執著於為他報仇的人,想來不多……
傅九衢面如常地看著他。
「你是仇峻山?」
那人眼睛一亮,「郡王知道小人?」
傅九衢:「我知道你,但不知為何會是你……」
仇峻山臉上浮出幾分激。
「郡王,坐,坐下慢慢說。」
··
仇峻山笑爛了一張臉,也不嫌冥店狹窄,將堆放的紙錢紙往裡面挪了挪,騰出一個擺桌的空間,又從裡屋拎出兩壇酒,拿幾個酒碗,分別倒滿。
「信是俺投遞的。」
他見傅九衢等人不,端起一隻海碗,一飲而盡,抹了抹,才道:
「俺那日看到有人懸賞問百曉生囚犯下落,許黃金百兩,一時心,便冒險遞了信。只不知,郡王是如何找到俺的?」
傅九衢:「信上有冥紙的味道。五雜巷裡只有你這一間冥鋪。」
聞過冥紙味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種可以輕易分辨的氣味。
仇峻山愣了愣,撓頭。
「郡王睿智,是俺太不謹慎了。」
傅九衢:「你為何這麼做?」
仇峻山道:「實不相瞞,俺正是被典獄放出開封府的六個囚犯之一。但俺並不曉得那典獄為何放過我等?逃出獄後,俺無可去,便隨同他們來了五雜巷,但俺與他們五個實在是道不同,難以為謀,便離開另尋生計了……」
他看著那屋子裡的一老一小。
「這家原有個男主人,是老人的兒子,在西北軍中打過仗……娘死得早,媳婦兒早跟人跑了,自己也不幸被這個瘋爹砍傷,臨死拜託俺照看他家中老小,俺便在冥鋪安頓了下來。」
傅九衢半闔眼皮,不說話。
仇峻山嘆息一聲。
「這偌大的汴京城,也無俺容之了……」
傅九衢:「為什麼不離開汴京?」
仇峻山眼圈一紅,「狄大將軍的仇還沒有報,俺如何離得開汴京?」(5,0);
··
青帷馬車在大相國寺橋停了下來。
雨勢小了些,他們要在此告別。
曹翊遲疑一下,策馬掉頭到馬車的旁邊,默默了頭上的斗笠。
「留下仇峻山在五雜巷,會不會不妥?」
傅九衢開簾子,與他相視片刻,倏而一笑。
「曹大人有更好的辦法?」
曹翊看著他冷寂無波的黝黑眼瞳,餘又下意識掃一眼他側那一張靜默的俏臉,想說點什麼,終究又咽了下去。
「重樓,仇峻山是朝廷欽犯。我們知不報,任由逃匿,一旦出事,只怕……」
「出事自有我承擔。」
傅九衢語氣堅毅有力,說罷瞥一眼曹翊。
「仇峻山行事莽撞,但為人守信重諾,絕不會出賣你我。如果曹大人瞻前顧後,大可以退出計劃,就當從來沒有見過我,不知今晚的事。」
曹翊一不。
淋在雨里,看著他。
蔡祁看看這個,看看那個,清了清嗓子,湊上前來,拍打著上的雨霧,笑地道:
「怕什麼?不就是死了幾個人,放了個囚犯嗎?多大點事兒,有什麼責任,有小爺我一力承擔,沒你們的事……」
「你閉!」
「你閉!」
傅九衢和曹翊異口同聲。
把蔡祁吼得張不開了,兩人對視一眼,又恢復了平靜。
曹翊道:「重樓,我想為恩師報仇的心與你一般無二,但你我行事不可壞了法令規矩。行得正,坐得端,方才不會誤歧途……」
傅九衢角譏誚地一勾:「與鼠狼之輩講明磊落?那何不直接投降算了?」
「行了行了。」
蔡祁抬手遮了遮頭頂。
「雨下大了,都各自回府吧。五雜巷那邊,有皇城司的察子盯著,你們安心回去睡覺便是,明日再議!」
傅九衢笑笑,放下簾子。
曹翊立在原地,盯著那國馬車徐徐離開,許久,才長長地嘆了口氣。
「子晉,你可有發現,重樓如今越發來了?!」
蔡祁笑了笑,「是嗎?他不是一向我行我素,六親不認的?走吧走吧,曹大人,你也不要想那麼多。他就是屬貓的,九條命,出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