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 0);
曹翊走了,曹漪蘭和蔡祁也沒有留下來吃飯,離開的時候,夫妻倆眉開眼笑,又和好如初了,那如膠似漆的樣子,襯得曹翊一個人有些形單影隻。
辛夷沒有多說什麼。
曹漪蘭告訴,曹翊這些年過得並不如意,跟呂氏平平淡淡,說是相敬如賓,從不吵架,可看著就不像正經夫妻,顯得太過客氣疏離,那個生了兩個兒子的寵妾,在府里也沒有什麼特殊的待遇,規規矩矩聽主母招呼,沒有半分寵妾的樣子,曹翊甚至都很去房裡。
辛夷對這些事不興趣,只當是曹漪蘭閒磕牙的話,左耳朵聽,右耳朵出,沒有放在心上。
安娘子在灶間忙碌,辛夷看院子裡有的西紅柿,知道傅九衢喜歡,讓秋令切了幾個,撒上糖盛在盤子裡端上來,給傅九衢當水果吃。
「惠治和尚找你做什麼去了?」
傅九衢瞇了瞇眼,「做人。」
辛夷一怔,「人?你也要娶二房了?」
傅九衢抬手在的額頭上輕彈一下,「他替我引見了六一居士。」
歐修這個人剛正清廉,淵博而睿智,很後世尊崇,但因為他幾次三番彈劾狄青的關係,與傅九衢的關係素來不睦,甚至說仇視也是有的。
如果沒有惠治和尚穿針引線,從中說和,兩個人是不可能平心靜氣地坐下來喝茶說話的。
所以,辛夷有些好奇。
「那你和六一居士說什麼了?言歸於好了?」
傅九衢冷笑,「無非利益耳。」
辛夷瞭然地點點頭。
「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他已位至參知政事,當朝第二相,還缺什麼呢?對你又有什麼所求?」
說到這裡,若有所悟地盯住傅九衢。
「趙宗實?」
傅九衢嘆息一聲,「十一聰慧。」
朝廷出了那麼多人去當說客,都沒有說服趙宗實,他憑什麼認為傅九衢可以呢?
辛夷問:「那你想好怎麼辦了嗎?」
傅九衢看一眼,「此事只怕還得仰仗娘子?」
··
夜裡下了陣小雨,天突然就涼了下來。
次日出門時,辛夷特地加了件褙子,這才上了馬車。
雨聲嘀嗒嘀嗒,一路未歇。
去得濮王府,傅九衢奉上名帖,出來迎接的人,只有高淼一人。
「二位快裡頭坐,雨下得這麼大。寶妝,趕撐傘來……」
很顯然,趙宗實仍不肯面。
傅九衢面平淡,並沒有覺得被怠慢,了府便要去探病。
「回京這麼久了,一直忙於手頭雜事,近日才得知皇子病重,特來探……」
高淼尷尬地道:「夫君病了許久,只怕會過了病氣給郡王……」
傅九衢:「無妨,我今日帶子前來,便是為了給皇子瞧病的。子醫尚可,家經妙手已是大好,想來為皇子診疾也不在話下……」
高淼皺著眉頭正在想怎樣推辭這番好意,被辛夷笑著撞了一下肩膀。
「那日我們不是說好,約個時間來幫你夫君瞧病嗎?即使治不好,看看也是好的……」
高淼抿了抿,「那……郡王和郡王妃隨我來吧。」
一路行至臥房,高淼讓辛夷和傅九衢在外稍坐,自己知會趙宗實。
「不見!你趕打發他們走,我誰也不見……」
人沒有見到,聲音卻傳了出來。
聽上去中氣十足,聲氣,不像是久病的樣子。
接下來便聽到高
淼的低勸,聲音小些,聽不見說了什麼,但趙宗實沒有再發脾氣了。
很快,裡面平靜下來。
簾子一,高淼從裡頭出來,臉上略帶尷尬。
「讓二位看笑話了,請跟我來。」
辛夷夫妻二人進去的時候,趙宗實已經躺在了床上,但房裡的案幾上還有翻開的書本,墨跡未乾,茶盞里的茶水也還冒著熱氣。(5,0);
互相問候寒暄,趙宗實看辛夷含笑向案幾,臉頰一陣意。
「勞煩郡王和郡王妃掛念,宗實激不盡。」
傅九衢:「皇子客氣,你我往日也算有相之,早就該來看你,一直被瑣事絆住了……」
趙宗實嘆息一聲,讓高淼扶他坐起來,看著傅九衢道:
「我的事,郡王想必也聽說了……宗實不是不肯見郡王,實在是子不適,又怕郡王是來做說客的。」
在傅九衢之前,前前後後來了不臣宗親,反反覆覆都是遊說他宮,趙宗實早已煩厭不堪。
傅九衢靜靜地聽他抱怨,雲淡風輕地問:
「聖旨已下,皇子份已有定論,這是還有什麼顧慮?」
這話也是大多數人的疑。
趙宗實搖搖頭,「宗實無才無德,子骨也時好時壞,這一生只想和妻兒安穩度日,實在難擔大任,怕是要有負皇恩,有負朝廷了……」
他目堅決,看上去沒有半分虛假推託之意。
傅九衢很是理解地道:「不是局中人,不解局中困。既然皇子有所顧慮,那重樓也不逞口舌之能,行規勸之事。今日,我們就病說病,不論政事……」
他看一眼辛夷,「十一,你替皇子瞧瞧吧。」
辛夷微笑,「是。」
走到趙宗實的床榻前,看一眼高淼,認真地道:「我與滔滔相識多年,有姐妹之誼,便厚著臉皮尊皇子一聲姐夫,就不拿自己當外人了……」
坐下來,「還請姐夫把手出來,我給你把把脈。」
說的是厚著臉皮,其實這聲「姐夫」得從容至極,大方又得,便是傅九衢都沒有料到,何況趙宗實?
他瞠目結舌,看看辛夷,又仰頭看高淼。
高淼知道他的子,嗔怪一笑。
「你看我做什麼?我與辛夷早已姐妹相稱,這聲姐夫你是不想應嗎?」
趙宗實尬笑,「那……有勞了。」
辛夷和高淼對視一眼,抿微笑,然後輕捋袖子搭在趙宗實的腕上,靜心診脈。
「姐夫這個病癥有多久了?」
趙宗實看了高淼一眼,「一年有餘,初時心煩難寐,睡中常常驚厥而醒……父親故去後,病漸重,噩夢驚擾,徹夜難眠,進而盜汗煩躁……脾氣也變得暴躁易怒,近兩月,苦了滔滔了……」
辛夷許久沒有說話,「姐夫這是心病。不遂所願,以致憂思難安,憂生郁,郁生滯,滯傷肝,久而久之,心神大,志更難疏解,釀了鬱癥也。」
趙宗實突然長嘆一聲。
「人人都說我稱病不出,故作驕矜,只有郡王妃一人說我是真的有病……」
說到最後,他眼圈都紅了,幾乎要掉下淚來,再看辛夷的時候,那目就像是看到了知音。
辛夷微微一笑,「姐夫不用擔憂,我給你開一些疏肝理氣,清心寧神的藥,你先服著,把睡眠先解決了再說其他……」
這次趙宗實很是配合,收回手,重重點頭。
「但憑吩咐。」
高淼好像鬆了口氣,又嗔又怪地道:「先頭多大夫來看過,開了藥也不肯口,這回他倒是難得
地聽話了。」
趙宗實看一眼,臉上不無愧,但很。
「豈能怪我?那些庸醫一個個都說我沒有病,開的那些藥,也無非是糊弄而已,我為何要吃?」
高淼看他固執得像頭牛一樣,撇了撇,沒有再說話。
辛夷借了筆墨,在一旁寫好方子,給寶妝去揀藥,回頭又道:「姐夫這病與志相關,服藥只能治標,要治本還得靠你自己……」
趙宗實道:「我當如何是好?」
辛夷道:「俗話說,心病還須心藥醫,姐夫當放平心態,多出門運,愉悅自我……」
「愉悅自我?」趙宗實苦笑,「哪來愉悅的事?」
辛夷忍不住嘆息一聲,「慢慢來,急不得……」
說到底,趙宗實這個病其實就是後世所說的「抑鬱癥」,這種病在社會發達的時代尚且不人重視,何況是這個時期?人人都說他沒有病,其實他確實有病,而所有人的懷疑,都會加重他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