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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大人坐在花廳里,四平八穩地喝茶,臉不是很好看。【】
傅九衢在他的上首坐下,「怎麼這時候過來?有事說事,我們家可不管飯。」
近來二人走得近,互懟的機會也多。這傢伙什麼心思,曹翊心裡清楚得很。
他抿了抿,輕聲道:「寂無回來了。」
傅九衢面一變:「人在哪裡?」
曹翊道:「傷得很重,我讓人帶去了辛夷藥坊。」
狄青逝於陳州後,寂無很是自責,幫著師母理完喪事,護送狄青靈柩回鄉,待下葬祖塋便返回了靜江府的姥姥山。
他的小廟還在,徒弟還在,如不出意外,這輩子都會在山中修行,不再踏塵世了。
寂無是個子冷清的人。
這兩年,師兄弟三個偶有通信,但不切。
「師兄怎會突然上京?他一武藝,又是何人所傷?」
曹翊道:「我是在腳店裡見到的人,那會兒已昏迷不醒,兇手小二驚擾,倉皇逃竄,已不知去向。因他上帶有我的手信,這才得了消息……我是想讓小娘子過去看看。雖說藥坊里有郭大夫,但我心裡不踏實……」
傅九衢看著他。
曹翊句句都是對的,可句句都很氣人。
他怎麼能把辛夷當是他家的一樣呢?
說得這麼理所當然。
他淡淡道:「好。」
看他黑著臉安排人去請辛夷,曹翊嘆息一聲:「都這麼多年的事了,我和小娘子早無瓜葛,你何須防備我?」
傅九衢慢條斯理地把玩著手上的玉扳指,「自以為是。」
曹翊溫和一笑,「重樓,從小到大你都是要強的子。我爭不過你,也沒想同你爭。但有一點,你無須懷疑我。」
傅九衢:「什麼?」
曹翊:「我於有愧,盼好。」
傅九衢不滿的黑臉,曹翊又笑起來,「只有你好了,才會好。所以,我不會是你們夫妻二人的障礙。」
··
辛夷去到藥坊的時候,郭大夫已經將寂無的傷口清洗並上藥包紮過了,坐下來查看傷,對郭大夫點了點頭。
「有勞了,郭大夫先下去休息吧。」
辛夷藥坊有汴京最好的外傷理室,郭大夫用的方法和藥品也是藥坊的定項,沒有錯。
老郭得了讚許,知道他們有話要說,點點頭便下去了,順便掩上了門。
屋子裡只剩下傅九衢、辛夷和曹翊三人。曹翊問:「寂無師兄什麼時候會醒?」
辛夷看一眼他和傅九衢臉上一模一樣的擔憂,實話實說。
「我擔憂的是,他還會不會醒……」
曹翊臉一變。
「這麼嚴重?連你都沒有辦法嗎?我去請個醫來……」
曹翊也是病急投醫,說著就要轉走,傅九衢住他。
「沒有用的。」
如果辛夷救不了寂無,那何人能救?
曹翊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師兄是個出家人,從不與人結仇仇,為什麼會有人要致他於死地?」
一個人從靜江府來京,一個人孤零零躺在腳店的泊里……
要是寂無就這樣默默死去,將為永久的。
辛夷回頭看他二人,「你們都各自去忙吧,守在這裡也無濟於事。病房裡我會安排人看護,從現在開始,我自己也會留在藥坊,直到寂無師兄甦醒為止。」
傅九衢和曹翊對視一眼,都沒有說話,各自出去,但沒有離開藥坊,而是去了茶室。
安娘子讓人送來果點茶水,兩個人都沒有什麼心,不吃東西,也不談。
寂無沒有別的親人,他們兩個就是他最親的人了。
「無論如何,一定要把傷害師兄的人找出來……」曹翊冷著臉說一句,站起來。
「我先走了。」
傅九衢抬頭,看著他的背影。(5,0);
「吃了再走吧。你不是最喜歡吃這裡的膳食?」
曹翊脊背一僵,回頭看他。
傅九衢臉上沒有多餘的表。
··
一天過去,寂無沒有甦醒,可辛夷的好事卻一樁接一樁的來。
傅九衢擢升樞副使這天大的喜事就不說了,那天小羨魚在國子學裡無意間幫助的人,是高淼家的老四,而三念更是在酒樓里救了高淼家老大的命。
未來的權貴全讓他們家兜完了。
這便罷了,第二天李福公公就領著人給藥坊抬來了一塊匾額,馬車上還拖著一大箱子家的賞賜。
「家說,張小娘子從前治好張貴妃,後來又治好他,眼下又治好了巨鹿郡公的頑疾,當真是醫湛,舉世無雙……」
箱子裡的東西從馬車上抬下來,整個馬行街的人都鬧騰驚了。
老天,那都是什麼寶貝啊。
太監唱名的時候,那些聞所未聞的稀罕名字已是聽得他們心驚跳了,匾額一揭開,賜的「懸壺濟世、妙手回春」八個大字,更是金閃閃,也不知是什麼木料打造的,掛著紅綢、蓋著印,比藥堂還要氣派……
「張小娘子以後是不是就是醫了?」
「真是命好啊,一個小婦人,得了家賞識……」
家的字,平常百姓難得看到,自從那塊匾額掛上去,沒病的人都往辛夷藥坊里,只為了看一看筆親書的幾個字。
辛夷的神醫之名不脛而走。
然而,在揚州和汴京別人不提原名,在汴京,人人說到也只是稱一句「張小娘子」,辛夷苦笑,再回頭來想,好像一切早就有了定數……
得了賞,可辛夷高興不起來。
寂無的況很是不好。他甦醒不過來,這個「神醫」便擔不起。
困於如今的醫療條件,辛夷愁得不行。
傅九衢和曹翊每日都來藥坊里看。
案子到了開封府,衙門裡派人到走訪、調查,可沒有兇手的消息,也是寄希於寂無和尚醒轉,天天派人來藥坊里打探寂無的傷……
於是,辛夷藥坊有個重傷的和尚這件事就瞞不住人。
一樁兇殺案傳得沸沸揚揚……
轉眼到了臘月,汴京城的大街小巷裡飄出了年味兒。年貨、年畫到都有售賣,一派過年的氣氛。
臘八那天下了一場大雪,羨魚帶著妹妹和湘靈姑姑、杏圓姑姑、桃玉姑姑家的孩子,在院子裡堆雪人,辛夷代他們看好孩子,自己系上一件厚斗篷,就帶了兩個丫頭出門。
今兒大相國寺浴佛節,寺里會煮臘八粥分給信眾。
曹漪蘭慣是喜歡這些熱鬧,早早就約了高淼和辛夷同去。
高淼眼下和趙宗實住在宮裡,出不像以前那麼方便,曹皇后把看得,要晨昏定省地侍奉,不得拘束。
三個人在寺外長街見面,在漫天的飛雪裡相視一笑,都很是快活。沒有丈夫不帶孩子,姐妹間說說己話,好像回到了做閨的時候。
「蔡子晉那廝近來像是換了個人似的,早出晚歸,天忙著公務,連他娘老子都嚇得不行……你們說,該不會又在打什麼鬼主意吧?」
「你啊,懷疑來懷疑去也不嫌累,男人要做什麼管不住,有這閒工夫,你不如管管自己……」
「我確實是閒的。辛夷,你店裡缺夥計嗎?」
「幹什麼?」
「你看我行不行……」
曹漪蘭說得煞有介事,辛夷忍俊不,拍一下他挽在臂彎里的手,回眸看去,臉突變。
一個的影子,在回頭的瞬間,將子掩在了大樹背後。
辛夷停下腳步,慢慢地走過去……
一個男人飛快地人群,不過轉瞬就消失在飛雪的街道上。
那背影看著好似有幾分悉的樣子?
高淼和曹漪蘭跟過來,「怎麼了?」
辛夷盯著人來人往的街道:「沒事。」
高淼:「那我們快走吧,聽說今兒惠治法師要親自主持浴佛節……」(5,0);
三人步大相國寺,辛夷再次看到那個悉的人影,在寺廟的紅牆邊一晃而過。
開手,匆匆追上去。
那裡是一個寬敞的庭院,裡面只有一個掃地僧在掃落葉。他脊背彎曲,後部駝得厲害,看上去年紀不小了。
辛夷上前詢問:「大師父,方才可有看到人從這裡經過?」
駝背掃地僧拿著掃帚,朝辛夷低頭施禮。
「不曾。施主,寮房重地,不可通行,你請回吧。」
寮房便是僧舍的居,是不可以進的地方,而辛夷半隻腳都踏進來了,看著那邊有和尚開門相視,趕低頭回禮。
「抱歉抱歉!」
掉頭便往外走,迎面上惠治和尚帶著兩個小沙彌走過來,披紅袈裟,頭戴五佛帽,脖子上掛著一串佛珠,今日的惠治穿得很是正式。
辛夷以前沒有見過他,是憑僧認出那是主持的。
當即讓到一邊,垂眸行禮。
惠治面容溫和,從的側走過去,沒有詢問,沒有停留,可辛夷卻覺得頭頂上好像有一束目在盯著自己。
抬頭。
一群和尚已經走了過去。
漸行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