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老板，看到我們的誠意了吧？”周東北出了八顆牙齒，真誠依舊，“以後每天早上七點半開始，胡老板您來開第一壺......”

    胡老三不想再聽下去了，慌忙擺起了手。

    早上七點半？

    尼瑪，自己的早晨，習慣都是從中午開始好不好？

    要不是因為換蛋這爛事兒，三哥我此時還在熱乎乎的炕頭呼呼大睡呢！

    虧就虧點吧！

    死冷寒天滴，可別再和這些貨扯王八犢子了！

    “還是算了，三哥我心意領了，心意領了！”

    他一說完，掌聲又響了起來，依舊還是那麽熱烈。

    幾個進出糧食局的人直瞅，愣眉愣眼，不明白這是在召開什麽盛大會議。

    胡老三快愁死了，用力咳了幾下，“兄弟們，兄弟們！”

    所有人看向了他。

    著一張張“誠摯”的笑臉，一雙雙飽含“深”的眼睛，他都不知道怎麽開口了......

    “那個......這個......”胡老三一咬牙，“就這樣吧！一五！”

    孫廣誌差點沒蹦起來，這些糧票真是立下了汗馬功勞，收回來以後再一次兌出去，又賺一次錢！

    此時，他真想抱著瘋子哥親上幾口，牛，太牛了！

    其他人更是興，一個個憋著笑，十分辛苦。

    周東北臉上可沒有一笑容，反而都是失落，歎了口氣，“憾哪，真想和您做同事，萬沒想到，就這麽失之臂了......”

    胡老三沒明白他文縐縐的是啥意思，聽著像是舍不得自己，不由暗罵起來：

    媽的，要不是看在你認識楊老七的麵子上，我胡三哥分分鍾把你們都滅了！

    滅了！！

    “走吧，怪冷的，換個地方！”他說。

    孫廣誌連忙笑道：“走，我請三哥吃砂鍋豆腐！”

    胡老三真想一口老吐他臉上，三哥我的錢可都他媽是貸款，現在你就是給我吃紅傷藥，也無法治愈我心中的創傷......

    孫廣誌果然給他點了份砂鍋豆腐，同樣是酸菜五花的。

    還是周東北先換的，省糧票換了11000斤，全國糧票換了5000斤，一共花了1850塊錢。

    省糧票是給老嫖他倆收蛋用的，而全國糧票家裏得用，還得給爺爺送一些。

    砂鍋豆腐上來了，熱氣騰騰。

    胡老三估計也是了，沒心沒肺吃了起來。

    周東北把糧票收好，起笑道：“行，我先走了，胡老板慢慢吃，千萬別燙著！”

    胡老三沒燙著，卻差點噎著，怎麽這個大眼螳螂說話這麽難聽！

    好吧，看在楊老七的麵子，大人不記小人過......

    他放下小勺，勉強一笑，比哭都難看，“我送送吧！”

    “不用，客氣啥！”周東北呲牙一笑，“別耽誤胡老板吃飯，吃一頓一頓的......”

    周東北也沒讓其他人送，自己推門走了。

    胡老三坐在那兒角直搐，看得斜對過的王剛都擔心起來，我們還沒換呢，你可千萬別得腦淤！

    孫廣誌還是追了出來。

    “瘋子哥，”他十分不舍，站在自行車前，“真不來了？”

    “嗯，以後常聯係！得空去我家，咱哥倆喝點！”

    “嗯吶！”他有些傷。

    周東北拍了拍他的胳膊，“等過了年，我就琢磨幹點別的，需要人手的話，我來找你！”

    “真的？！”孫廣誌一臉狂喜，“我願意，瘋子哥，我願意跟著你幹，幹啥都行！”

    “犯法的事兒呢？”周東北盯著他的眼睛。

    孫廣誌就是一愣，隨後又笑了，“咱們現在做的不犯法嗎？我相信瘋子哥不會做什麽傷天害理的事！”

    “好！”周東北又用力拍了拍他，低了聲音，“以後小心點兒王剛，這人不地道！走了！”

    著遠去的瘦高影，孫廣誌琢磨著他留下的這句話，站了好一會兒才回去。

    ——

    二百貨，大副食，主任辦公室。

    “領導，一天50斤塞牙都不夠，這馬上到年兒了，老百姓都快把我吃了......”

    “喂？喂？”

    “啪！”陳民用力把電話掛上了，不由起了寬闊的腦門。

    胡老三，你個王八蛋！

    你他媽坑死我了！

    半個月時間，連200斤蛋都沒送上來，這頭豬！

    怒氣衝衝拉開了辦公室的門，“劉玲玲，你來一趟！”

    劉玲玲正在給顧客打醬油，被這一嗓子嚇得手一抖，醬油都灑在了外麵。

    戴著花圍巾的老太太不高興了，“嘎哈呢？你得給我補上！”

    趙霞走了過來，輕聲說：“你去吧，我來！”

    劉玲玲激地看了一眼，抓起手巾了手，鑽出櫃臺往辦公室走廊走。

    站在主任辦公室門前，猶豫起來，怎麽辦？

    這個胡曉，真是幹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

    自己真是瞎了眼，當年怎麽就鬼迷心竅跟了他？

    四萬塊錢的貸款哪，雖然沒有利息，可本金估計也沒剩多了，以後怎麽還哪！

    這日子，沒法過了！

    必須得想辦法把剩下的錢要出來，不然放他手裏，用不了多久，都得謔謔了！

    這事兒也怪自己，看人家賺錢就眼紅，也不想想他胡曉是不是那塊料！

    轉念又想起胡曉的好來，這家夥是沒正事兒，可一直對自己好的，咋整？著吧！哎！

    醜媳婦早晚得見公婆，整理了一下服，一咬牙，“咚咚咚！”敲響了門。

    “進來！”陳民語氣明顯不善。

    劉玲玲唯唯諾諾，小步挪著，來到了辦公桌前。

    陳民著怒氣，點了煙。

    “劉玲玲同誌，我就問你一句話，你家那口子是不是不幹了？”

    “是，他幹不了......”

    “行了，你出去吧！”他擺了擺手，看見這傻娘們就生氣。

    劉玲玲有些驚訝，本來想好的是挨一頓臭罵，可一切都沒有發生，就這麽讓自己走了？

    走了幾步又不放心，回頭瞅瞅，結果主任看都沒看自己一眼。

    ——

    一煙完，陳民用力按滅在了玻璃煙缸裏，起穿上了料大，戴上旱獺帽和皮手套。

    走到營業區，他朝趙霞招了招手，“小趙，你來一下！”

    趙霞趕快跑了過來，“主任。”

    陳民低了聲音，“那個送蛋的小周，是不是住在紅升鄉？”

    趙霞點了點頭，“對，周東北，就是在紅升鄉！”

    陳民想起了上次周東北臨出門時說的那句話：對了，一直忘了和領導說，我家在紅升鄉，再見！

    他前幾天才想明白那句話的意思，這小夥子早就料到了今天！

    “行，知道了，我出去一趟，有人找的話，就說我辦事兒去了！”

    “主任，”趙霞猶豫了一下，“我去吧！”

    陳民愣了一下，沒想到能看出來自己的心思，搖搖頭，歎了口氣，“這事兒怪我......”

    說到這兒，又笑了，“坐的憋悶，正好也出去呼吸呼吸新鮮空氣，走了！”

    著走出門的陳民，趙霞心有些複雜，既為小周高興，又覺得主任真是不容易。

    陳主任這個人，除了有時候擺擺架子，膽子有點小，其實人品真是沒的說，在這個崗位上十幾年了，可謂是兢兢業業。

    按理說蛋這種事兒，換做其他副食店領導，誰都不會這麽急，供應不上又能怪誰？

    沒有賣的就不賣唄！

    反正是國家的買賣，又不耽誤開工資......

    歎了口氣，趙霞鑽回櫃臺，繼續忙碌起來，今天顧客還多的。

    劉玲玲斜瞥了一眼，心裏一陣陣的泛酸，手裏正在包裝的桃都碎了。

    “姑娘，”櫃臺外的老爺子嚷了起來，“你輕點呀！”

    “我怎麽了？”也不客氣。

    “你這是什麽態度？”

    “我什麽態度了？”

    老爺子氣的吹胡子瞪眼睛，“裏麵的桃都碎了，你看不見？你們領導呢？我找你們領導！”

    “領導不在！”

    “......”

    趙霞見吵起來了，連忙跑過去好言相勸。

    “啪！”劉玲玲把手裏的那包桃摔在了櫃臺上，一句話不說，轉就鑽出了櫃臺，往廁所走去。

    “你看看，你看看，”老爺子氣壞了，“拿著國家給的工資，卻是這種服務態度，真是把你們慣壞了！”

    其他顧客也是七八舌，都在數落著劉玲玲。

    “不好意思，”趙霞趕快賠禮道歉，“大爺，今天家裏有點事兒，心不好，我給您賠禮道歉了，我再給您重新秤一份好不好？”

    老爺子聽這麽說，火氣才漸漸消退，“行吧！”

    人群中，幾個老太太又開始誇獎起趙霞。

    “滿大副食，就這丫頭態度好！”

    “對，剛才那個小媳婦，天天都像吃了槍藥一樣！”

    “覺得自己好看唄，就四甩臉子！”

    “好看？哪兒好看？”

    “......”

    劉玲玲正好從廁所出來，聽到這些話，臉更是難看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