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多分鍾後,一行人來到了涵橋片區。
已經晚上八點多了,兩側平房亮燈的不多,偶爾傳來幾聲不安的狗。
郝忠海見路邊一戶人家房子還算規整,屋裏明顯亮著燈,於是握住了剎車,“等一下,我去打聽打聽!”
派出所戶籍檔案雖然寫的清楚,可他畢竟剛剛接手,再加上此時已經天黑,大多數人家也沒有門牌號,隻能靠打聽了。
啪啪啪!
他拍響了院門,又引得幾條狗了起來。
約傳來推開房門的聲音,院子裏亮堂起來。
“誰呀?”
一個中年男人的聲音響起。
“大哥,你好!我是北山派出所的民警,我姓郝,麻煩你問一下,孫大強家是哪家?”郝忠海說。
“哦,老孫頭家呀,一直往東走,挨著大壩右側那趟房,第五家就是!”
“好嘞,謝謝大哥!”
吱呀——
木門打開了,男人胡子拉碴,角還吊著手卷的蛤蟆頭,他站在門裏,並沒有往出走。
見真是公安,他放心不,問:“他家老三又犯事兒了?你是來抓他的?”
郝忠海笑了笑,“謝謝大哥!”
男人絮絮叨叨:“這家夥就是個禍害,早晚還得進去,快關起來得了……”
郝忠海沒搭茬,“行,那我走了!”
他探著子又說:“他還欠我十二塊錢呢!”
他往路邊張,看到幾輛自行車後又狐疑起來,不像是抓人哪,怎麽還有兩個娘們?
郝忠海回來推上自行車,“走吧,就在前麵!”
幾分鍾以後,來到了涵橋前。
橋很高,上麵是通往烏伊嶺方向的火車道,橋外還有幾百戶人家。
這些年林區富裕,陸陸續續來了好多全省各地的鄉下人,掏地、收破爛,幹什麽的都有,他們也沒有興安戶口,就在本是荒地的涵橋外蓋了好多房子,糟糟的毫無規劃。
幾個人拐進胡同,停好自行車。
郝忠海彎下腰,從木門上的鎖往裏看,院子裏一點燈都沒有,黑漆漆一片。
周東南低聲問他:“拿多錢合適?”
“有多?”郝忠海直起腰,正了正大簷帽。
周東南搖搖頭,“不知道!”
說完,打開書包往裏看,裏麵一遝遝半新不舊的大團結,看著至也得二十多遝。
說:“大概兩萬多!”
郝忠海想了想:“看況吧!”
“好!”周東南張起來,鼻子又是一酸。
馬小花走到邊,聲說:“姐,沒事兒,已經這樣了,一般人家都會選擇要錢!人已經沒了,就算真判了對方,他們什麽都得不到,還不如要錢……”
馬小花是1961年生人,比大了三歲,可還是隨著周東北姐。
周東南激地朝他點了點頭,這才發現人不可貌相,沒想到這個不男不的小夥子,還暖心。
圖四看得出來楊曆年的張,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兩個人都沒說話。
郝忠海過去敲門,沈波站在了他邊,畢竟兩個人都穿著警服,能增加人的信任度。
啪啪啪!
郝忠海拍響了那扇破爛的木門……
汪汪汪——
聽聲音是鄰居的狗。
啪啪啪!
他繼續敲著,引得越來越多的狗。
有燈從鎖映了出來,又聽到“吱呀呀”的房門聲,一個蒼老的聲音響了起來:“誰呀?”
“大爺,您是孫大強吧?”郝忠海朗聲問。
“嗯,”老人咳嗽起來,好半天才停,“找我嘎哈?”
“大爺,我是北山派出所的民警……”
郝忠海的話還沒說完,老人就嚷了起來,“我說過了,我沒這個兒子,他死不死的和我沒關係!”
砰!
房門關上了。
圖四他們三個人麵麵相覷,我艸,這特麽是什麽況?
楊曆年撓了撓頭,輕聲說:“孫大馬棒他大哥進去快三年了,二哥也跑路了,這老爺子等於就剩一個兒子了,怎麽還不認他呢?”
圖四說:“不認不好嗎?”
馬小花也說:“對呀,既然人家都不認這個兒子了,那就更不可能糾纏這個事兒了……”
周東南有些懵,想了好多可能,哪怕傾家產,哪怕自己跪下磕頭都行,可就是沒想到會是這樣。
郝忠海想了想,又拍起了門,剛剛消停的狗又了起來。
“你們到底要嘎哈?”老爺子終於又出來了,能聽到他拖拖拉拉走路的聲音,院門打開了,一張幹癟滄桑的臉上都是怒容。
“大爺,”郝忠海陪著笑:“你看,這次我們把家屬都帶來了,人家覺得很過意不去,失手……”
“失手?失什麽手?”
幾個人都是一驚,唯恐他胡攪蠻纏。
老爺子手裏拄著木,已經磨的油亮,他巍巍往出走了幾步,“我老了,沒勁兒了,否則早就殺了他!”
一句話,讓幾個人像坐過山車一樣,心髒都在不停蹦。
“那個畜生連我都打!”
說著,他“啪啪啪”用力拍著自己的右。
“去年,我這條就是他踹斷的,到現在走路都不利索,我們早就斷絕了父子關係!”
“誰是打死我兒子的家屬?”老爺子挨個瞅了一遍。
周東南趕快上前,流著淚說:“大爺,我是,我是,是我弟弟……”
“好,丫頭,那老頭子我今天就給你磕一個……”
說著,老爺子就要下跪,嚇的周東南趕快手扯住了他的胳膊,郝忠海也連忙攙他。
月下,老人揚起了白花花的頭,潸然淚下。
“死的好,死的好啊!我孫大強養了三條狼,一個比一個狠,一個比一個狼!都說虎毒不食子,可我一點都不心疼,不心疼!死得好,死得好啊,哈哈哈哈!”
老人不再看他們,拖著往回走。
關門時,他還在笑著,裏嘟嘟囔囔,“真好,真好,這回可是清靜了……”
不一會兒,門裏那點黃昏的燈熄滅了,狗也不了,悄無聲息。
六個人都是一臉懵,萬萬想不到是這麽個形。
周東南有些擔心,輕聲問:“大爺不會有事兒吧?”
郝忠海答非所問:“沒事兒了!”
沈波說:“老爺子連都拒絕去認領,看樣子真是傷了心,應該沒事兒了!”
郝忠海沒再說話,卻是暗自歎息,現在老爺子是出了口氣,可以後夜深人靜的時候,能不想嗎?
圖四輕聲問楊曆年:“孫老二跑哪兒去了,你知道不?”
楊曆年一怔,“你怕他回來……”
圖四麵帶憂:“孫老二什麽人你知道,隻要不死外麵,早晚有一天會回來!”
“艸!”楊曆年出一抹厲,“他沒跑的時候我也沒怕過他!”
圖四沒吭聲。
六個人往回走,周東南沒送出去錢,反而覺得心裏沒底。
郝忠海扭頭問:“四哥,你怎麽看?”
俗話說的好,人不可貌相,這些人裏要說誰最聰明,首屈一指就是圖四,千萬不要被他兇狠的外表欺騙了。
所以,郝忠海才會第一個問他。